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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金丹真人與血魔大戰,便是因血魔招來無數被他所害的修士骨骸,化作厲害無比的屍魔之海,使他險些陷在其中,無法逃脫。
那陣法可比如今這個強不止百倍了,不止修士屍骨所化屍魔要勝過凡俗人屍骨所化許多倍去,更因血魔修為與現在是天淵之別,才能稍稍困住那真人。
不過到底金丹期乃是修士掙脫天道禁錮的第一步,散修盟的太上長老拼著受了點傷,掃蕩了此陣。但還是使血魔趁機逃走……
現下血魔是信心十足,即便如今這法陣不知低了多少級別去,可對手也不過是還未築基的小兒,於他而言,可算不得什麼!
然而他卻不曾料到,就在屍魔已成、正慢慢要將兩個少年修士磨死之時,大陣中的血霧忽然變薄了。
血魔眯起眼來,抬眼看去。
原來那個年紀略大的少年是個木屬的修士,而且……仔細打量過後,血魔神色忽然一凜。
正如木氣對死氣有克制力,對魔氣有強烈感知力,魔氣和死氣對木氣也同樣如此。以血魔的見識,竟發覺那木氣無比純淨,竟似一絲雜質也無!
這不可能!
除非結成元嬰,徹底脫胎換骨、重塑道體,才能使異種靈氣入體後自動排出,否則這低級的修士,絕無可能做到如此!
不,或許還有一種情況——
單靈根。
如果這少年是單靈根,那麼即使修為很低,體內的靈力也是純粹無比的。
做出了這樣的推測後,血魔的眼底忽然生出了一絲貪婪。
單靈根是何等妖孽的資質,這類人即便修為不高,那身血肉中所蘊含的靈力也遠超他人,如果吸食他一個,能抵得上同等修為的其他修士百人!
不知不覺地,血魔舔了舔唇。
真的很想吃啊……
然而就在此時,血霧卻越發變得淡了。他甚至能嗅到一種糙木清香逐漸驅逐血腥,正不斷地向這邊逼來。
雖然那氣息逼得不快,但毋庸置疑的,陣法里的血霧落在了下風!
血魔臉色一變,暫且壓抑住貪念。
因為就在這時,一團灼熱的火光極快砸來!
那火光里包裹著一個美貌少年,手擎長劍,劍上碧藍光芒大作,竟是以一種一往無前、悍不畏死的姿態在與他拼鬥!
血魔冷笑一聲,不慌不忙,抓住血旗對那長劍狠狠砸去!
“鏘鏘——”
金鐵交鳴,宿忻長劍上碧藍色火光四濺,卻不能傷血旗分毫。
也不知那血旗是如何煉就,才這般短暫接觸,竟就讓那飛劍污黑數寸!幸而那青焱寶火亦是不凡,才一個流轉,就將污黑盡皆化去了。
可饒是如此,宿忻仍舊不是對手。
血魔揮起血旗又是連番砸動——
“轟!轟!轟!轟!”
一記重過一記,一聲響過一聲!
“轟轟——”
宿忻原本就在空中,雖是借了俯衝而來的力量,可畢竟連挨數下,很快就後繼無力,最後兩記連砸後,終於倒飛出去!
血魔打退宿忻,並未趁勝追擊,而是將視線轉移,挪到了高處正不斷驅逐、斬殺屍魔的青衫少年身上。
他的目光里,貪婪之意再無絲毫掩飾。
第46章 誅魔
徐子青將宿忻送至血魔面前,那些個屍魔們就又一涌而上,使他不得不快速揮動千年鋼木,一面將它們劈碎,一面又灑出葉片,逼退部分屍魔,給自己贏得一線周轉機會。
正斗得激烈,忽然間,他只覺兩道極強烈的視線焦灼在自己身上,使他脊背上汗毛倒豎,從心底里生出一絲寒意來。
徐子青深吸口氣,飛快打出兩道青光,卻趁此機會往那視線處看去。
果不其然正是血魔,他那目光貪慾極盛,在自個身上寸寸舔舐,竟好像餓極了似的,要活活把他吃下去。
徐子青不由一凜。
……這是食慾。血魔對他產生了食慾!
不過此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徐子青深吸口氣,忽略這咄咄逼人的眼神,要繼續斬殺屍魔。
恰這時,一道人影重重砸來,正是被血魔擊飛的宿忻,眼見他就要落入屍魔群中,甚至那群屍魔已然全力撲來——徐子青急忙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將他扯到身前,同時一個重劈,把撲到面前的屍魔打碎!
宿忻失敗了,血魔並不好對付,即使將他送了過去,卻仍不是血魔對手。
徐子青來得及問:“宿道友,可還撐得住?”
就聽那少年咬牙切齒道:“徐道友只管出手,小爺……我撐得住!”
宿忻被血魔擊飛,是喉頭腥甜,幾乎要吐出血來。可如今這景況危急,哪裡有他療傷的時候?便只是勉力支持罷了。
他狠狠咽下這口哽血,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在飛劍之上。那碧藍之火霎時暴漲,原先已黯淡的火光霎時再又明亮起來。
宿忻也不顧渾身傷痛,只覺他被血魔如此打回,可謂大失顏面,如果再不找回面子,可就要讓人瞧不起了!
一時心有不甘,一時少年意氣,一時更有血海深仇,這林林總總加在一處,就讓宿忻打起了精神,自懷中摸出一粒丹藥吃了,再度拼殺起來!
徐子青周身青光環繞,乙木之氣連綿放出,有無數青綠葉片於他四周形成數條綠練,圈圈纏繞,在無邊血霧中透出一方清新綠意。
他也是想要速戰速決,那邊血魔虎視眈眈,雖因操縱大陣不能撲來,可到底借了大陣之力,故而比他們消耗可小得多了。可他們卻要不斷與屍魔相搏,便有再雄厚的靈力,也不能這般持續耗費。
血魔見徐子青與宿忻與血魔戰鬥酣暢,也瞧出了徐子青的心思,卻是桀桀一聲怪笑。他手中血旗揮了兩揮,那屍魔齊齊動作,身速竟然又快了一倍!
宿忻被逼得手忙腳亂,不知不覺間竟給屍魔引得遠了。可徐子青卻比他更為麻煩,原來血魔一聲令下,屍魔大半去圍在了他的身畔!
無數骨爪飛快抓來,那些骨翼閃動間,更有濃稠血水飛濺而出,只碰著徐子青護身青光,就要把它污了一處,連續下來,青光寸寸污黑,幾乎就要近身了!
徐子青一駭,揮起鋼木斬下一片被污青光,然而他這一動作,就使他整個頓了一瞬。而那些個屍魔趁此機會,居然撲到他的面前!
眼見徐子青要被這森森骨爪抓住,忽然間,“嗞嗞”兩聲,這幾隻屍魔顱骨被劍氣洞穿,已是化作了灰燼。
是雲冽的劍氣!
徐子青心中一喜,側頭看去,果然不遠處有飄渺虛影,雖給血魔遮掩大半,那堅不可摧的劍芒卻化作長長白練,於他左近各處竄動。
才過了不足一息時間,圍過來的百十隻屍魔,就全數給劍氣刺穿!徹底變成了塵土了……
又欠了雲兄一次救命之恩。徐子青微嘆,心中卻安穩起來。
他也並非愚鈍之人,之前雲冽一直不曾出手,想必是為了讓他對戰血魔,也增些對戰的經驗。現下他確實再無自保之力,他才出手將他救下,實在用心良苦。
徐子青自然不會不知好歹,既然危難去掉大半,當劍氣再不襲來時,他也就重新動起手來。此時因方才經歷了性命之危,再見這些個滿身血水的屍魔,他便多出幾分從容。
他這邊冷靜下來,血魔那方卻恨得咬牙。既是大陣中事,他這操縱陣法之人,又如何會不知曉?
原先他還不曾發覺,現下卻是見到了,那一個不知從哪裡來的天魂,竟身負如此霸道凌厲的劍氣,更有殺意如劍鋒,絲絲縷縷,每一分都要將人割裂一般!
這廝剛才不出手,現下卻為何要多事!血魔怒從心起,只想道,不過一道魂魄也敢到這大陣中來,看他使出陣法,將他化作這大陣餌食!
他這般起了念頭,血旗再揮出幾個姿勢,霎時陣法一變。
就在雲冽左近之處,血霧抽了一空,形成一頭血虎,足有一人多高,張開巨口,便朝雲冽頭顱咬去。
雲冽並不動作,只發出一聲冷哼。
這聲冷哼便如暮鼓晨鐘,轟然撞進血魔腦中,同時血虎發出一聲慘嚎,霎時煙消雲散。
失算了!血魔臉色劇變!
他到底是什麼人!
血魔從未料到區區一縷天魂也有如此威力,便是尋常鬼修,在這陣法里也要受三分克制,可這天魂竟有如此本事?
當下他不敢再朝雲冽出手,再想起方才那青衫少年將要失手時此人出手相救之事,更覺今日是凶多吉少……
心念連轉,血魔面色陰沉,暗地裡拈了一個指訣。
如今,恐怕只有最後一個法子了。若是還不成……他恨意上涌,想道:若是還不成,就拉那兩個年輕修士一起陪葬!
徐子青正斬殺幾隻屍魔,忽然心中一動。
他布下的禁制破了!
徐子青生出一股焦急,東黎熙東黎昭兩兄弟正在屋中,他特意為他們布下了禁制,也是想要保護一二。
他原以為他與宿忻同血魔大戰,血魔當分身乏術,不能奈那兩兄弟如何。不料血魔卻有別的法子,竟不知怎地將禁制給破除了。
只是現下分身乏術的乃是徐子青,他如今僅能自保罷了,哪裡還能去護住那兩兄弟!
徐子青再看一眼宿忻,見他已被逼退了一里開外,即便那處的屍魔稀疏些,卻也有四五十隻之多,亦是不能抽身相救。無奈之下,徐子青收起千年鋼木,一條白色藤蔓簌簌從他掌心之中抽出。
嗜血妖藤,最是嗜食血肉,此處血氣甚濃,它想必也能飽食一頓。
徐子青原因著這大陣中血水皆為南人所有,不願要妖藤沾染,可如今為了儘快救人,也不得不為之了。
做下了決定,徐子青再不遲疑,他臉色微微肅然,抬手就將妖藤甩了出去!
果不其然,那白色妖藤只在空中劃出一條淡淡虛影,那些濃稠血霧就立時匯聚成一條水流,飛快地朝它湧來。
不多時,徐子青周身方圓一丈之內,所有血霧盡被抽空,之前被血霧遮掩之物也全數顯現出來。
而白色妖藤吸食血霧,極快化作紅藤,吸得血霧越多,就越發紅得發亮,自淡紅至緋紅,自緋紅再到艷紅,最後猶如紅玉雕成,瑩潤可愛。細看時經絡分明,宛如天然雕琢,更似有血水內中流動,靈光迴轉。
將近身處血霧吸食乾淨,妖藤卻不甘休,它早已是餓得狠了,此時難得可以飽餐一頓,自然不肯罷手。
於是更遠處血霧也化作血流,一道道遊走而來,整座大陣便以肉眼看見之速極快崩毀,那些個耀武揚威、漫天亂舞的屍魔,也因沒了大陣支撐,紛紛變回原型,墜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