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頁
季蕊心知吳安義如此勸告,都是為了她好。
六品宗門說來好聽,還算是個中型宗門,但實則是中型宗門的最末流,不僅要時時提防七品宗門升等將其擠下,也很被四品、五品宗門的弟子瞧不起。
紫霞宗在東域正是個不大不小的六品宗門,卻因地處偏僻,而沒有互相增援的門派,底下更是只有一些八品、九品的小宗門依附,可說是步履維艱。
如此一來,門內資源有限。許多相貌出色的女弟子甚至男弟子,都會在出外的時候,或通過聯姻,或通過侍奉來求得一些外援,也幫助門派獲取一定的利益。
只是可惜多年來門中還是沒能出現天才的弟子,否則哪怕是只有一個,他們只要能傾盡一派之力將其促成,也能一掃現在的頹喪!
季蕊正是紫霞宗最為出類拔萃的女弟子之一,她早已知曉憑藉門派的能力無法給她太多資源,因此,她也早有準備要去攀附大宗門的弟子。只是可惜了沒有門路,一直蹉跎。
如今好容易遇上了一個大好人選,便是有一絲可能,她也是萬萬不能捨棄的。
仔細盤算過,季蕊眼裡閃過一抹堅定:“師兄放心,小妹省得。”
吳安義欣慰地笑了,隨後他又提醒道:“師妹,此事若是能成,莫忘了宗門交代的另一件事。”
季蕊認真點頭:“小妹必不會忘記。”
在這世道上,各大勢力的盤踞也早已定局,很多角逐更是慘烈。
小型宗門、中型宗門若是沒有依靠,往往都只能作為犧牲的卒子罷了。但是即便是要依附大型宗門,也並非是那般容易之事。
紫霞宗就是沒有門路攀上大型宗門,如今才會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若是季蕊真的能攀上大型宗門的弟子,成為他心頭難捨之人。那麼這弟子回宗之後,就可以通過種種途徑遞上紫霞宗的投靠書,也能多幾分機會斡旋。
很多在大型宗門內門弟子眼中看來輕而易舉之事,在外頭的中型、小型宗門那裡,卻是千難萬難,也無法跨出一步……
·
潘鴻眼見徐子青身形一閃,竟然消失,頓時一驚,立時沖了過去。
就見那處有一個深幽的洞穴,垂頭下看,竟見到裡面隱隱約約像是有一道門戶,散發著極為不祥的氣息。
他在內門混了這許多年,自然不會認不出來,這門戶分明就是天魔門,而徐子青跳下去,也定是會被傳送到天魔窟去了!
確認了這個,潘鴻的臉色是乍紅乍白。
徐子青掉入天魔窟,以他這水準,多半就要陷在裡頭不能回來,想必是死定了,這自然讓他歡喜……可是他畢竟沒有親手將他斬殺,又怎麼交差?
想到此處,潘鴻心裡不由生出一絲悔意。
他最初出手時,就該更狠辣些的!
然而就在這時,潘鴻忽然感覺到一道徹骨寒意自身後逼來。
霎時間,他毛髮倒豎,猛然回頭。
是雲冽!
第140章 濕兄殺潘鴻
潘鴻的第一反應,自然就是戒備。
他收斂了自己眼裡的陰毒之意,低眉順眼,好似不敢直視金丹真人面容一般。
然而他的心裡,卻是驚濤駭浪。
潘鴻早已打探清楚,那雲冽雖是與徐子青同來劍洞修習,但也應該是在三日後方才出關相聚,故而趁此良機,來斬殺徐子青。
可如今雲冽既然來了,便是破關而出……早先他雖也猜測殺死徐子青或能讓雲冽心中悲慟,卻萬萬沒有想到,雲冽會為徐子青其人放下苦修!
這當真是那深居簡出、曾有赫赫凶名的雲冽?
潘鴻不敢置信,更是打從心底產生了一種深深的惡意。
太可惜了,他為何沒能殺死徐子青!
只是不管潘鴻是殺機如何旺盛,心思如何狠毒,就已有另一道冰冷的嗓音在洞內響起。
是雲冽開口了:“徐子青呢?”
潘鴻驟然一驚,他低著頭:“回真人話,晚輩不知徐子青是何人。”
他心下滿是狠意,想道,徐子青掉入天魔窟,必死無疑,你雲冽再如何焦急,也休想前去搭救!
然而潘鴻才剛剛這般想了,突然間,就感覺到眉心一涼。
之後他只覺得腦子裡似乎破開一個孔洞,神識、精神就全數自這孔洞裡流走,連帶著他的性命,也有如沙粒一般,飛快地流失了……
此時,他才又聽到一句話。
“對同門師弟有殺害之心,如今又謊言矯飾,有罪而不悔,當殺!”
這是雲冽的聲音,話中的含義卻是那般森寒。
潘鴻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他便已向後傾倒,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然後,他的瞳孔漸漸渙散,眉心處一個小孔汩汩出血。神智消散的最後一刻,他才隱約生出了一絲不甘心,可惜,他已是死得透透的了。
雲冽收回手指,神色不動,抬步向前。
沒見他有什麼動作,潘鴻那雙目圓睜的屍體就驟然飛起,猛然墜入了天魔門裡。下一刻,他也跨出一步,直直地落了下去。
天魔窟中很黑,沒有光亮。
但是雲冽走在其中的時候,卻好似走在白晝一般,絲毫沒有滯礙。
金丹期的神識能籠罩方圓千里,可是千里之內,並沒有他所要尋找那青衫少年的身影。
這也並不奇怪。
天魔窟極其之大,地下洞穴彎彎曲曲,縱橫交錯,由外層到核心,不知占地幾萬頃。而且當年眾多大能布下眾多天魔門,也並非是毫無限制。
因其有傳送之用,故而築基期與金丹期,所傳送的位置也大不相同。
雲冽雖只是金丹初期的修士,但一身修為十分強橫,自然下來時就被傳送到了很是內層的地方。
不過,雖然徐子青並不在這方圓千里之內,可這範圍里,卻有著許多也很強大的存在。
就比如說,正在奔來的龐然大物——夜叉天魔!
面如惡鬼,軀幹如蛇,通體深綠,肋生雙翼,它臂彎里生得一柄骨刀,倒鉤森森,猙獰駭人。
只是眨眼間,夜叉天魔已然揮動骨刀來到近前,其周身威壓驚人,竟不在金丹期修士之下!
而仿佛才不到一個呼吸工夫,左、右、後三面又有夜叉天魔包抄而來,頭頂上更是腥風陣陣,亦有一頭夜叉揮動肉翼,高舉骨刀狠厲劈斬!
四面八方,皆是密不透風。
雲冽被困在足足五頭夜叉天魔中間,正如被五個金丹真人包圍,可說是危機懸於一線,馬上就要大禍臨頭!
可是,雲冽卻並沒有動容。
他只是抬起一隻手掌,緊接著,掌邊繞風,一身凜冽劍氣沖天而起!
墨黑的長髮隨風舞動,每一根發梢都好似一柄利劍,既柔軟,又鋒銳。之後無數劍氣盤旋纏繞,越來越凝實,終於形成累累劍罡,倏然四散——
嗤嗤嗤——
數道入肉之聲響起,在這有如迴廊的地下洞穴石道中徘徊。
雲冽置若未聞,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在他的身後,一頭夜叉屍體轟然砸下,而又有數聲悶響,接二連三,也盡數掀起了一地的灰塵。
·
不知不覺已是半日過去,雖說天魔窟里不分晝夜,可這許多時候勞碌下來,也的確是有些疲憊了。吳安義、季蕊與徐子青三人已然不再往天魔窟深處行去,而決定要停下歇息歇息。
在洞壁一角,季蕊祭起一道符籙,把山壁上生出的一些紅色植株都給燒了個乾乾淨淨,開始收拾起來。吳安義在周圍不斷布下禁制,二人都有活計。
見他們兩人忙碌,徐子青也不好自顧閒著,於是就想要將地面整理一二。
這時候,他就見到牆角靠著一具乾枯的屍骨。
那屍骨的法衣上有些撕裂,但除此以外,就沒什麼旁的物事了。
季蕊收拾好山壁,見到徐子青停住不動,就走過來說道:“這想必是被蛭盤糙吸乾了血的。”她也見到了這屍骨身無長物,語氣有些惋惜,“此人的儲物袋和法寶等物,想必也是便宜了旁人。”
徐子青這時才知,原來那糙叫做“蛭盤糙”。
顧名思義,想必就是指那糙見活人則撲、撲上便如水蛭般死死吸附不放的習性罷,更如水蛭般吸食人血,讓人精血枯乾,活活喪命。
他原本還想瞧一瞧這糙如何,看可否收成一株從木,但是知曉了它的性情,自然就不收了——有重華這一隻嗜血凶物已是很讓他頭疼,若再多來個靈智不如重華的,豈非自討苦吃麼。
且不管徐子青如何想,季蕊卻是走上前,伸手一拂,就把那屍骨掃得遠遠,任它碎得七零八落。
徐子青見狀,微微皺了皺眉頭。
不論是因著什麼緣由,死者已矣,總是要有幾分尊重。旋即他又是輕輕一嘆,心中更多了一絲警惕。
若是尋常往日所在之處,見到有道友身死,便是不將其掩面,也要繞路。可季蕊對那屍骨如此不客氣,是否也是因著什麼緣由?
徐子青的目光微沉。
這天魔窟里,可能真如他所想……是個沒多少禁忌的地方。
一邊吳安義已是將禁制都布下了,他們兩個像是慣常在天魔窟外圍獵殺的,很快在三人中間點燃了一團符火。
此火色呈淡紅,光芒並不很大,但卻能讓人看清周圍幾人的形貌了。
吳安義此舉,也是為了自己的師妹。
雖說神識掃過就能將諸多景致映入識海,洞底昏暗對於修士原算不得什麼,可畢竟以眼去看更為生動,他想著,自家師妹如此品貌,之前這小子不能開竅,許是因著神識里觀全局而有些忽略的緣故,現下再讓師妹與他親近親近,還怕不手到擒來?
季蕊也曉得師兄的用意,定定心,就無意般坐在了徐子青的右側,與他之間的距離頗近,卻並不顯得過分。
徐子青眉頭微皺,卻不好說什麼。
吳安義也很豪慡,一下就坐在了徐子青的對面,季蕊的一側,說道:“之前我們獵殺天魔,真元都耗費了不少。徐道友,就由你和師妹兩個先恢復一番,我在這裡守著,也以免天魔偷襲,讓我等措手不及。”
徐子青見他笑容滿面,也就點了點頭:“多謝。”
季蕊也並未操之過急,而是與徐子青一同打坐恢復,過不多時,徐子青先睜開眼,他乃是木屬單靈根,血脈里的乙木之氣且未化去,自然要比季蕊快。
倒是吳安義見他這般快速,心裡驚異,越發覺得這大宗門的弟子不凡,且對徐子青在五陵仙門裡的地位,也略有評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