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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才畢竟是老祖嫡系,之前老祖不出面,固然有他一個元嬰不好降低身份與小輩一般見識的緣故,也未嘗不是因著李才僅是丟臉,而不曾受到什麼真正的損傷。可是如今情況不同,老祖即使明面上不好做些什麼,恐怕暗地裡,也免不了要動一動手腳罷。
這件事在徐子青心裡思忖良久,終於在這時對師兄提出,也是希望能與師兄商議一番,尋摸出一個主意來。
提出之後,徐子青便抬頭看向雲冽,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雲冽落下一枚棋子,而後閉上眼,眉心裡劍芒攢動,似是在推算什麼。
良久,他方才說道:“如今我並未有所預感,短日之內,當無憂慮。”
但凡修仙之人,若是有什麼危及性命的險難,多半都會有些預兆。而雲冽身為金丹真人,比之普通真人更有劍意可通天道,於身家性命方面,更為敏銳。他如今仔細推算一番,倘使有何大難,定有所感。
徐子青並非不信任自個的師兄,可畢竟師兄修為只在金丹初期,而極樂老祖乃是多年元嬰,修為更不知已然有多麼深厚。師兄即便推算,可若是極樂老祖起意蒙蔽天機,又怎麼好?
他這般想著,看向雲冽的目光,便仍是有些擔憂。
雲冽知他之意,又道:“我以劍意推算殺機,不會有所遺漏。”
修煉無情殺戮劍道之人,原本就是以殺念為本,七情干擾趨近於無,如若推算起旁的事物,或者不能精準,但若只是推算殺機,卻是極為明晰。
平日裡即便不起意推算,也對殺氣敏感無比,何況特特去算,更不必提。
徐子青聽雲冽如此說,才略為放心下來:“此事非同小可,還望師兄多加留意……總歸是我的過錯,莫要禍及師門才好。”
雲冽看他一眼,說道:“此事不必計較,便有鬼蜮伎倆,一劍斬之就是。”
徐子青溫和一笑,心裡也有些打算。
兩人就繼續對弈,不知不覺,又過了幾個時辰。
忽然間,外頭有人傳音進來:“如意使芮柔,有事請見雲道兄!”
雲冽便站起身,與徐子青一同走了出去。
就見一條窈窕身形站立院中,面上含笑:“芮柔冒昧打擾,實是因有事項安排,要先與雲道兄商量,不知雲道兄可否……”
芮柔看一眼徐子青,言下之意,已很明了。
雲冽頷首:“請帶路。”又看向徐子青,“莫出門。”
徐子青便一笑:“是,子青明白。”
雲冽交代過,便隨芮柔出去。
徐子青看兩人離去背影,微微怔了怔,隨後轉過身,回去屋中。
棋盤上,棋局尚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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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師弟被迷
徐子青照舊坐下,方才一局未能下完,他自然要等著師兄歸來,與他再下。
於是他便細細沉思棋局,不錯眼看那諸多落子。只是不知為何卻是靜不下心來,本欲再往後推敲棋路一番,偏生不能定神,反而覺得有些混亂起來。
對弈對弈,原本就是與知己好友手談,如今只剩他一人在此,又有什麼趣味?想罷了,他便將手中棋子投入棋盒,不再去看。
略坐了一會兒,徐子青心中湧起許多思緒,卻是絮亂如絲,一時間也抽不出源頭來,唯獨只覺得頗為窒悶,全不曉得為何如此。
下棋不定心,有心要打坐一陣,也不能定心。
徐子青修的是仙道,講究的亦是平和自然,既然此時不能用心,乾脆便不再勉強。他想著,雖說師兄言道不可出門,不過若只是在院子裡走一走,想必倒也無妨。到時感應一番天高地闊,說不得能放開心胸,也就沒了方才那般莫名其妙的鬱結了。
做下決定,徐子青就推門出去,來到小院裡。
天上星子明亮,院中也有不少珍奇花木,處處精緻,縷縷清香,呼吸間儘是一片舒慡靈氣,沁人心脾,頓覺清新暢快。
走了一圈後,徐子青倒想起十年前之事來。
那時他不過是昊天小世界徐氏宗族分家之子,身份雖算貴重,到底也是個邊緣的人物,本以為一生之內都要在山村農莊裡過活,不想卻誤打誤撞,踏上仙途。
當年他初初離開農莊,去了分家的第一晚,可不也是住了一個小院子?
只是那時的小院子雖也清靜,卻不如現下的這一座絕妙脫俗。
而那年的區區稚齡小子、重生的鄉野少年,如今竟是不知不覺間成了大世界裡二品仙門的親傳弟子,又是築基巔峰的修為,身份之別,可謂天地之遠,怎麼不讓人心中生出感嘆?
之後不足一年,他遭遇磨難,卻遇上了當年的“雲兄”,而今的師兄,想來也是一段奇緣。這般回想歷年種種,不由得就有些怔愣。
忽然間,徐子青心中一動,就抬眼看去。
院門外,白衣男子徐徐而來,晚光雖是映上他身,卻是不能讓他的氣質親近幾分,仍舊一身冰冷,拒人千里。
徐子青不自覺往兩邊看看,卻不見他人。
那男子進得院中,見到徐子青立在花木旁,已然開口:“棋路不通?”
他說話時眼中目光略為緩和,周身氣息似乎也和緩些許。
徐子青見狀,不由一笑:“困在屋中苦思,頗覺煩悶,便出來等候師兄了。”
雲冽便“嗯”一聲,步子並不停。
徐子青就又笑道:“師兄現下回來了,便陪我將棋局下完罷?”說完側身,將雲冽讓了進去。
雲冽不語,然而卻是歸了原座。
徐子青神色柔和,此時他再看棋盤,棋路亦是豁然開朗。
之前他那不知從何而起的鬱結之情,竟然已是想不起來了。
如此一夜手談,徐子青興致大漲,雲冽亦不提其他,待到棋局漸漸終了,已然是天色微明。
雖是一宿不眠,但兩人皆為修士,精力猶很充沛。不過到底今日是莊主大壽,師兄弟兩人都是很快換了更為華貴的法衣,要準備接下來赴宴之事。
果然才剛出門,外頭已然是有僮僕恭候。
徐子青曉得師兄不愛多言,便問道:“可是有什麼事麼?”
那僮僕也是個頗有英氣的年輕修士,他見到兩人,眼光一亮,就迎上來說:“見過兩位前輩。”他乃是鍊氣八層的修為,在凡俗界自是高高在上,可在這仙莊裡,也只得個僮僕的身份,“芮仙使吩咐小僕前來伺候,切不可怠慢諸位。昨晚不見前輩傳喚,故而等在此處。”
原來昨日芮柔離去後,就安排了數名僮僕到各座小院服侍,不過雲冽並不將人看在眼裡,見了只作不見,而徐子青又有些心煩意亂,才不曾發現他是守了一整夜的。
聽聞僮僕之言,徐子青就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不必你服侍什麼,若是莊主傳喚,你再稟報便是。”
說完他想起在城門口時師兄曾予人打賞,就也有心隨之,只是他之前不曾準備,就有些赧然。
想了想,徐子青傳音過去:“師兄,不知我與他打賞什麼為好?”
雲冽略沉吟,抬手打出一團青光,落在了那修士手中。
徐子青一見,那光芒里乃是一柄飛劍,非是靈器,倒是一件上品的法器,就說道:“昨夜勞你辛苦,此物你且拿去使罷。”
那年輕修士非是頭回接待貴客,見兩人打賞了這一件上好的法器,正是合用,頓時欣喜若狂:“多謝兩位前輩厚贈,小僕定然好生服侍,絕不辜負。”
他心裡亦很是吃驚,只想道,不愧是大型仙門的弟子,出手闊綽,不過是做些應分之事,也能得到如此法寶,真真是非同尋常。
徐子青見他如此歡喜受了,心知並未給宗門丟臉,就也鬆口氣,拉了雲冽的袖擺,說道:“師兄,不如出去走走?”
雲冽並無不允,就跟他去了。
那年輕修士見狀,自不敢私心跟隨,便老實留下,守著院門。
出了門,徐子青一時興起,也不將雲冽的袖子放開,只管將他拉走,待發覺他那師兄並未扯回袖子,不由彎唇而笑。
他對師兄由八分敬重兩分親近,到如今的親近更勝敬重,之間仿佛也不曾過了多少時候,至於從前因著才剛剛與師兄本尊相見時的些許迷惑不安,也早已是盡皆消弭了。眼下他能如此拉扯師兄衣袖,未嘗也不是師兄與他更加親厚、才不訓斥於他的緣故。
想到此處,他心情也越發鬆快起來。
小院外就是幾條清幽小道,直通往客來居外。
徐子青想著,既是要走一走,不弱就乾脆到這院落外頭去,也瞧一瞧這整座如意山莊的景況。
兩人就慢步走出,很快,出了院門。
外頭是一片山路,較為僻靜,但抬目望去,就能見到右側不遠處,還有院落矗立,想必又是另一處待客之所。
只是不知能與五陵仙門一般安排在毗鄰之地的,卻是哪一個宗門了。
徐子青一路向前走,也有些念頭轉動。
然而才走了不足半里路,就聽到前頭有些人聲。
徐子青有些好奇,便往那邊看去,只見得有一群男子簇擁一個女子,正往另一方向走去。
仔細打量,那女子生得杏眼桃腮,身材裊娜,眉眼間自有一段風流媚態,而她身旁眾多男子也是都生得高大英武,看著極具陽剛之氣。只是頗為奇異的是,那些男子分明都只是先天武者罷了,竟沒有一個修仙之人。
許是他看得有些久了,那女子很快側過頭來,正與他四目相對。
徐子青只覺她眼裡波光瀲灩,眼光流轉間十分生動,好似有千言萬語要對人訴說,仿佛有說不盡的情思憂愁,讓人禁不住就心生憐惜。
正是有些愣神,剎那間,徐子青周身一冷,遍體生寒,就立時醒過神來。
此時他方覺出自個是被極其冰冷的殺氣包裹,才能這般快地反應。這放出殺氣的,自然也就是他的師兄了。
徐子青心裡震動,也感覺手上生疼。他低頭一看,才發現他之前是狠狠地揉捏著師兄的袖子,現下已是揉得皺巴巴,難看得很。
他有些尷尬,想要放開這被他折騰的袖子,又唯恐放開之後,師兄會失了顏面,一時間是進退不得。
卻聽雲冽開口說道:“此女修習《素女迷心大法》,能於顰笑間動搖神魂,使人迷心,你需得多加留意才是。”
徐子青暗暗慚愧,他為著那一點好奇之心窺看旁人著實失禮,被這般警告一下,也是怪不得對方。只是他自以為道心還算堅定,卻是輕易被人制住,又實在汗顏了。當下就說道:“多謝師兄提點,我日後定然更加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