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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把看來只有十三四歲的兩個男童、一個女童推到前頭,又說:“這三人都是雙靈根上等資質,便要涵雁、星劍與星兒你們三個帶入大世界,一同投入師門,好生栽培。”
這三個孩童也很是乖順,紛紛走到一人面前,聽候吩咐。
宿忻等人自不會拒絕,既有良才美質,當然是早些入大世界更好。他們定然會盡己所能,好生照顧。
對這三個說完,盟主又轉身,看向徐子青:“徐小友相助之情,老夫還未向你致謝。”
徐子青忙道:“我受散修盟收容之恩,不過略作回報,當不得這一謝。”
盟主目光微動,心中也有些嘆息。
他們散修盟對徐子青雖有照拂,卻不甚多,沒料想他竟是難得一見的單木靈根,實是有些失算了。如今他與散修盟關係不深,又對卓涵雁施予援手,也不算欠了散修盟情分,好在宿忻對他投緣,兩人有些交情。因此他當然也不能提出要徐子青帶一個弟子進入大世界照拂,以免將這幾分交情也折損了。
盟主並不多說,徐子青也是笑笑,就將視線掠到一邊。
而這一看,卻是見到了熟人。
只見徐家家主徐正天與數名長老正立於一處空地,有十多子弟圍繞,其中除徐紫楓外,還有兩個築基修士,身邊都跟隨一人,想來就是要帶去大世界之人。其餘子弟修為也算不錯,都在鍊氣六層以上。可見徐家雖經受磨難,卻因求援及時,而未傷筋動骨。
徐子青略辨認,就是微微訝異。
那位面白有須的築基修士身側,跟了的是個穿著鵝黃裙衫的嬌俏女子,很是活潑可愛。居然是徐子淑,若論輩分,應屬徐子青同支嫡親的堂妹。
徐子青曾在百糙園時,這女子就攀上了徐紫羅,如今多年過去,她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分明才鍊氣三層的修為,竟能讓築基修士帶她一同。
稍想了想,徐子青再看向另一個築基修士身畔,同樣也是個美貌女子。此女神情略帶傲慢,頗有幾分潑辣之感,而其修為則在鍊氣五層。
說起此女,亦是徐子青不能忘懷之人。徐子青此生頭一回受傷,就是這個徐紫羅出手,更險些喪命。
幸而……幸而他那一位友人出手。
徐子青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與徐紫羅相距遙遙五六步之處。
那裡站了個身量不低的男子,修為如今亦只在鍊氣五層。他相貌略顯憨厚,資質出身都有些平凡,可為人誠懇真摯,品性極為難得。
正是莊惟。
可此時莊惟正默默看著徐紫羅,眼中頗有黯然之意。
徐子青早知莊惟心慕徐紫羅,而徐紫羅那等品性的女子,看來這些年也是一如既往,對莊惟沒什麼好臉色。莊惟求而不得,心慕的女子又要前往大世界,自是心中鬱結,難以開懷……
微微嘆了口氣,徐子青抬步過去。
莊惟對他有恩情,當年他身份卑微,此人對他不曾有絲毫輕鄙,反而願意與他結交。而如今徐子青雖說已然築基,卻也仍舊視他為友。
自然……也不忍見他鬱鬱寡歡。
第100章 大世界
莊惟默然看著他所在意的女子,她素來要強,性情也很潑辣,能與築基修士交好、得一個進入大世界的機會,他理應為她歡喜才是。
不過卻仍是難掩心中黯然。
他並非不知紫羅姑娘性情,只是幼年種種皆在心中,他曾受其恩惠,又得她照拂,才有後來際遇。且不說救命之恩深重,單說那一年相處光景,已是他藏於心底莫能忘懷的溫情。
後來莊惟輾轉投身徐家,努力修行,也是為能助紫羅姑娘一臂之力。可惜當紫羅姑娘入宗家之時,不僅性情有所變化,更是已然忘記了他。幼年那段相處,竟只在他一人心中。莊惟心中失望,卻仍是心甘情願,處處照拂於她。
只是此後紫羅姑娘前往大世界,他莊惟能力微末,不得其門而入,今生便是再想相見。他若想要為她盡一盡心意,也是再不能了……
想到此處,莊惟越發有些灰心起來。
正此時,卻有一道清潤嗓音傳來,很是熟悉。
“莊兄,可還記得昔年故友?”
莊惟一震,情不自禁轉過頭去,卻見一青衫少年緩步而來,氣質溫和,笑意盈盈。他心中一驚,隨即又是一喜:“可是、可是子青賢弟?”
他朋友雖多,可覺得投緣的卻只是寥寥,其中小他數歲的徐子青便是一人。徐子青有緣進入秘境,他原是很為他歡喜,可後來卻聽說他隕落秘境之中,又讓他傷懷多年,難以釋懷。現下徐子青雖說已然不再是那小小少年,可形貌並未有太多變化,他自然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徐子青也頗為喜悅,莊惟算來是他到這異世後的頭一個友人,時隔多年還能將他認出,可見重情重義。
他晃身便走到莊惟身前,朝他一笑:“正是我,好久不見,看莊兄你安好,我心甚為歡喜。”
莊惟這時方才留意到徐子青氣息變化,那種天淵一般的氣息,豈不是……他霎時驚異起來,說道:“子青賢弟你……不,如今我應改口叫徐前輩了罷。”
徐子青忙道:“當年你我身份雲泥之別,你也肯認我這賢弟,難不成我不過是有些許進境,就要做你的前輩?莊兄,於你心裡,我可是這等無恥之徒麼!”
莊惟聞言,自也不多話。他見徐子青其實也不覺敬畏,唯有慶幸與親切,便放開身份桎梏,說道:“你能有如此修為,恐怕也吃苦不少。”他想起曾聞得噩耗,心裡有些念頭轉過,已然明白幾分。隨即一嘆,“能見你活生生在我眼前,我……”未竟之語,便不再出口了。
徐子青思及當年,再看如今,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些感慨。
不過他卻也沒忘了來意,就說道:“我已然築基,待升龍門開,就要前往大世界。只是於大世界中我很是生疏,便想要得一位良友相助,不知莊兄肯援手否?”
徐子青這般說,自是顧及莊惟的顏面。而莊惟在徐氏多年,甚至還能護徐紫羅三分,又豈會當真愚魯?
聽得此言,他也是微微苦笑:“子青賢弟不必如此為我做臉,你……”他看一眼徐紫羅,“你知我心事,為我著想,我……多謝你。”
徐子青嘆一口氣,便也不虛偽矯飾,直言道:“只是大世界中情勢不知如何,但定要遠比我等小世界中詭譎複雜。你要跟隨紫羅姑娘而去,我著實有些擔憂。”
擔憂是擔憂,他卻也不能勸說。
情愛之事,實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於他看來,徐紫羅自是大大不值得莊惟如此看重,可於莊惟而言,卻定然並非如此。
換位想之,若是他日後愛上何人,卻因友人不喜而處處嫌惡,這樣即便是朋友,也不能容忍。故而哪怕他再不喜徐紫羅,也不會在此處指手畫腳。
莊惟卻是憨然一笑:“誠然紫羅姑娘並不喜我,我也著實有些過於頑固了。只是她這般脾性,去到大世界裡,我卻不能放心。子青賢弟心中所憂我盡知曉,我自當量力而為,若是萬一……那也是命中注定,怨不得誰來。”
他都已然說到這個地步,徐子青還能有何話好說?左右脫不去一個“心甘情願”。可是作為友人,他再三思忖,還是斟酌措辭,說了一句:“莊兄之心固然誠摯,不過大丈夫若明知事不可為,便還是要‘拿得起放得下’才好。”想了一想,又道,“萬事切切小心,害人之心須不可有,而防人之心卻不可無。”
這也算是隱晦提醒莊惟了。
徐子青言語中暗示之人,就是徐紫羅。此女性子霸道,出手毒辣,在小世界裡尚算能容,若在大世界中,怕是沒許多人予她這份臉面。若是惹出禍來,到時頭一個受害的,恐怕就是莊惟。
想到此,他心中又不免思量。
眼見友人為情所苦,他很是不忍,可放縱友人飛蛾撲火,卻也有所猶疑……良久,他只見到莊惟眼中一片坦然,終究還是不改決定。
修仙途中,步步心魔,處處劫數。
這徐紫羅想必就是莊惟的劫數,他若不能化解心魔,到底仙途不能久長,可若是能藉機除掉這心魔,說不得就能心境大增,從此邁入更高的境界。
也罷,其中種種厲害,想必莊惟早已有無數考量。他這一個外人,唯獨能做的,便也只是支持一二了。
莊惟與徐子青性情相投,見他神色一動,就能猜出他心中所想。又聽徐子青言語婉轉若此,就拍了拍他的肩頭,寬慰道:“我好歹也痴長你十餘歲,可莫要將我當做黃口小兒那般。”
徐子青眉頭微松,終也是一笑:“說來也是。日後勿論莊兄去了何處,待到築基那日,也需得玉劍傳書與我,邀我去共飲慶賀一番才好!”
這一番對話下來,兩人之間原有的些許生疏盡皆散去,一時竟與從前在百糙園時一般無二,越發顯得親近。正說得投契時,徐子青忽覺有一道惡意隱隱投注而來,他一頓,霎時將神識掃過那處。
卻見到那立於一名築基修士身側的黃裙少女,她眼中頗有惡意,更帶厭惡妒忌,而面上卻儘是笑意,攀著那築基修士的手臂巧言笑語。
徐子淑?
徐子青心知,此女已是將他認出。可自打從前起他便不知此女緣何如此憎惡於他,竟是早早就想要他吃盡苦頭,甚至挑撥徐紫羅生事。如今看來,此女便是知曉他修為遠勝於她,仍是心意不改。
以徐子淑修為,自不能將他徐子青如何,但她已然見到莊惟與徐子青交好,她又同徐紫羅很有交情,想來會在莊惟身上下手。
徐子青目光微微一冷,則對莊惟說道:“莊兄既有決意,卻要提防小人。徐子淑心術不正,你且要多多留心,莫要為她所欺。”
莊惟看了徐子淑一眼,正色道:“我自當小心,不過子青賢弟也需得多加防備。這徐子淑看來對賢弟恨意不淺,且極擅攀附,她若是鑽營上去,反而於賢弟更加不利。”
徐子青自然也曉得這個道理,便應道:“莊兄且放心,我亦並非當年那般無用小兒!”說到此,他卻是暗中朝地面彈了一彈。於眾人無知之時,便有一粒極微小的糙籽混入這野地亂糙之中,又無聲無息地黏在了那黃裙少女的足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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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有半個時辰,自那半面蒼穹之中,突兀有一線光芒乍現,隨即爆發出一道極為強烈的金光。金光越來越亮,刺痛人眼,忽然間,爆發出一聲響亮的龍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