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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個警察,楊念晴體諒他不少,於是重新坐下,問白衣恩人:“你尊姓大名?”
不問還好,她這一問,本來只顧喝酒的何璧立刻放了酒杯,冷漠的臉上居然泛起看笑話的神色,華服公子也忍不住咳嗽了聲。
白衣恩人看看他二人,苦笑:“在下以為,還是不說的好。”
“怎麼?”
“因為說出來,姑娘必定又要笑了。”
楊念晴“啊”了聲:“難道你的名字也很好笑?”
“其實一點也不好笑,”白衣帥哥搖頭,“只是在下雖這麼以為,別人聽了還是會笑。”
楊念晴已經笑起來:“你叫什麼?”
“他叫理由。”
楊念晴嘴角抽搐。
白衣恩人一臉無奈:“在下乃是木子李,遊山玩水之游。”
黑衣人難得解釋道:“也是遊手好閒之游。”
原來是李游。
“姑娘莫非不知道一句話,”華服公子笑道,“何必找理由,大案小案不發愁。”
“他也是神捕?”
“神捕豈有在下這般清閒,”李游倒了杯酒,喃喃道,“雖然最近也很不清閒。”
楊念晴轉向華服公子,態度禮貌多了:“公子大名?”
“在下南宮雪。”微笑。
突然聽到個正經的,楊念晴反而愣了下。
“這名字是不是很無趣?”李游道,“別人都叫他江湖第一公子,第一善人,這些好酒好菜都是他請的。”
“第一神捕,第一善人……”楊念晴看他,“那你是什麼?”
何璧開口道:“他是第一閒人。”
楊念晴道:“原來他最輕鬆。”
“你若這麼想,就錯了,”李游道,“別人一旦有了麻煩,通常都會找閒人,所以閒人反而是最忙的。”
楊念晴忍住笑:“這麼說,你最倒霉。”
“他不是倒霉,”何璧道,“別人會找他,只因他成日嫌無事做,喜歡惹麻煩,他有個外號叫拈花公子,我看叫好奇懶豬更合適。”
楊念晴“噗嗤”笑出聲。
何璧道:“拈花,是說他暗器和輕功比別人好些,女人在他面前也都很老實。”
李游飲乾杯中酒:“若無好酒與佳人,在下這輩子豈非要與你一般無趣。”
楊念晴咳嗽,岔開話題:“到底出了什麼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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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無邊的夜,一陣涼風卷過,紅紅的燈影下,雨絲隨風斜斜飄進檐內。閣樓旁那棵大樹也搖動,枝葉掠起片片陰影和“颯颯”的聲音。楊念晴覺得全身發冷,不由打了個寒戰。
李游道:“你看面前這棵樹。”
楊念晴仰臉觀察:“長得很好。”
“這裡死了三個人。”
楊念晴馬上挪動椅子往他身邊移去。
離奇血案(上)
南宮別苑的血案,近日已被傳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三個月前,破風掌司徒老爺子出門訪友,回來路上失蹤,當月十五之夜,他的屍體竟被吊在了南宮別苑後花園裡的一棵樹上!
兩個月前,唐家堡堡主唐驚風莫名失蹤,十五夜,屍體也被吊在了南宮別苑的樹上;
一個月前,快劍柳如失蹤,同樣是十五之夜,他的屍體在同一地方被發現;
本月初,“一刀斬江南”張明楚在金陵辦事時失蹤。
若非這裡是南宮別苑,只怕早被前來報仇的人鬧了個天翻地覆,但如今人人都知道,江湖第一公子南宮雪是絕對不會殺人的,而且唐驚風與司徒老爺子生前都曾受過他的恩惠,他更沒有理由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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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清的風雨,離奇的血案,使四周氣氛變得神秘又陰森。
楊念晴望著大樹喃喃道:“他們的屍體都是十五之夜被吊到這棵樹上的,那今天……”
“正是十五。”
又逢十五夜,“一刀斬江南”張明楚的屍體會不會又被吊到這棵樹上?
楊念晴心都提起來了,苦笑。
看樣子這幾個人是專程來等著收屍的,都說守株待兔,今天總算見識了守樹待屍體。
看出她害怕,南宮雪安慰道:“我已吩咐人將莊子圍住,不放一人進來。”
楊念晴感激地點頭,悄悄吐出口氣,畢竟以前從沒接觸過這些兇殺案,頂多看看偵破電視劇,現在親身體驗,難免心虛。
李游道:“南宮兄前兩次也曾如此戒備,他卻還是按時將人放進來了。”
南宮雪嘆道:“實在不明白他如何進來的。”
李游道:“無論誰要帶個活人進南宮別苑,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楊念晴道:“這麼說,這兒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他們是先被殺死,然後被兇手帶進來吊到樹上的。”
南宮雪道:“應該是中毒。”
何璧道:“你確信是中毒?”
南宮雪想了想道:“我看他們面色發紫,雙目盡赤,嘴唇烏青,指甲有黑斑,且身上並無其他傷痕,何兄也該知道,這顯然是中毒之象。”
何璧點頭不語。
鳳目中掠過一絲不解之色,南宮雪沉吟:“奇就奇在這裡,我試了許多法子,都未發現他們體內有毒,但若非中毒,屍體怎會變成那副模樣?他們的真正死因又是什麼?”
何璧與李游對視一眼,對於毒,南宮雪的見識,絕對不會比一個使毒的高手差。
“此案果然有意思,”雙目越發明亮,李游道,“為何不請jú花先生看看?”
南宮雪無奈地笑:“前些日子他外出尋藥去了,何況你知道他的脾氣,這些屍體明眼人一看就是中毒,叫他說我孤陋寡聞無妨,只怕令他不悅,又說我小瞧他,拿這些小事去煩他了。”
李游顯然也很清楚那jú花先生的脾氣,不再多言,只是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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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屍體吊在樹上的模樣,楊念晴忍不住緊張,再往李游身邊挪了點。
李游忍笑道:“姑娘的聲音可比膽量大多了。”
南宮雪安慰:“有何兄李兄在此,想那兇手也未必敢來。”
楊念晴點頭,看著他驚疑道:“死的人怎麼都在你家被發現?”
南宮雪劍眉微皺:“在下也未曾見過他們幾面,甚至連其中兩位的模樣都不清楚,只是聽過名字而已。”
李游含笑道:“第一善人會殺人,只怕是江湖第一笑話了。”
南宮雪微笑道:“無論誰遇上這種事,第一個懷疑的必定是我,何況屍體在南宮別苑被發現,我自然也有嫌疑。”
“我不是懷疑你,”楊念晴解釋道,“你真是兇手,怎麼會把屍體留在自己家,惹人注意不是好事,你也沒有故布疑陣的必要,兇手這麼做就是想嫁禍給你,很可能是你的仇人,不如從他們身上著手?
南宮雪笑而不語。
李游道:“你不笨,只可惜南宮兄並無仇人。”
楊念晴道:“那有過結的呢?”
南宮雪道:“在下自問平生從未與人有什麼過結。”
楊念晴先是愣,隨即無奈地笑了:“南宮公子真是厚道,那會不會他和你的家人有仇,想報復他們,所以害你?”
南宮雪道:“先父先母早在十年前便已過世,在下並無兄弟姐妹。”
楊念晴搖頭道:“殺人總要有動機,難道……他妒忌你家財豐富,人比他美,人緣比他好,所以心理變態?”
何璧連眼睛也閉上了。
李游擱了酒杯:“原因很簡單,兇手將此事嫁禍給南宮兄,你首先懷疑的必定是他的仇人,而他卻並無仇人。”
楊念晴的確想不出來:“那你的意思?”
“既然不是他的仇人,自然是那被殺之人的仇人,”李游笑道,“許多人都會受習慣的影響,從南宮兄身上查起,只怕這正是兇手所期望的,以至毫無收穫。”
楊念晴點頭承認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其次,他是善人,若是我要找替死鬼,必定也會選他,”李游道,“嫁禍給善人,總是比嫁禍給別人要來得放心。”
“不錯!”何璧睜開眼。
見楊念晴仍不解,李游道:“倘若嫁禍給你,那些死者的親朋好友會不會找你報仇?”
楊念晴領悟過來:“如果我死在他們手裡,兇手下次殺人,就必須重新找替死鬼,一件事辦得太複雜,就更容易出錯漏,留下線索,被揭穿的風險也越大。”
李游道:“嫁禍給南宮兄,正好可以免去這些麻煩。”
南宮雪終於也點頭:“他一開始就找上了我,所有人都不會相信我殺人,何況我還幫過其中兩個死者,他算準了他們的親友絕不會找我報仇,等到再殺人時,便可放心地再嫁禍於我,毫無破綻。”
李游同情地看著他:“你很合適當替死鬼,看來還是莫要做善人的好。”
南宮雪微微一笑:“這世上總要有善人,何況也並不只我一個。”
倘若人人都不肯吃虧,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楊念晴不由也沖他笑了下,岔開話題:“現在應該是十一二點……”見三人神色古怪,她又迅速反應過來,掩飾道:“我是說快子時了,這麼晚,他該不會來了吧?”
可巧話音剛落,遠處就響起了更聲,三人互相看看,倒沒有多追究。
“子時已到,或許張大俠已逃過此劫,甚好,”南宮雪鬆了口氣,“想必是二位在此,兇手有了顧忌,我看還是先回房歇息,明日再說如何?”
李游道:“也好。”
何璧並不說話,第一個站起身,楊念晴早就在打呵欠了,聞言跟著站起來。
就在這一瞬間,頭上一道黑影無聲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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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都是些什麼人,周圍動靜豈能瞞過他們?何璧目光一閃,縱身掠出欄杆上了房檐,只消片刻工夫,他又回到了三人面前,渾身上下連半點雨水也沒沾上。
見識到真正的輕功,楊念晴怔了片刻,待回過神,這才注意到他手上多了一團黑色的東西。
那是只黑貓。
眾人都愣,何璧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號稱第一神捕,居然會錯追了一隻貓!
“方才的確有人,”李游忽然道,“它上面有字。”
何璧立刻將貓翻過來,果然,黑貓那雪白的肚子上不知被人用什麼顏料,畫上了一個血紅色的標記——不是字,是一張臉。
四人又呆住。
貓肚子上竟畫了一張臉!眉毛、眼睛、嘴巴,樣樣俱全,分明在笑,但粗粗看去,那笑容又十分扭曲,帶譏諷之色,仿佛在嘲弄眾人。
楊念晴倒抽了口涼氣,後退兩步。
那貓趁何璧鬆手,發出一道淒楚刺耳的叫聲,縱身躍下樓,帶著那副詭異的笑臉逃走了。
一陣冷風掃過,檐下燈籠搖晃,樹影幢幢,頭上無數枝葉碰撞,“颯颯”的聲音再度響起,不時還有樹枝划過樓檐,氣氛靜謐而詭異。
雨絲飛入脖頸,楊念晴連脊背都涼透了,她哆嗦著拉南宮雪的袖子:“走吧。”
誰知溫和優雅的南宮雪還是像個木頭般,一動不動。
再看何璧與李游,他們竟然也與南宮雪一樣呆住了,三雙眼睛都直直地望著同一個地方。
楊念晴莫名其妙,順著他們的視線望過去——
一條白影隨風飄蕩!
如鬼魅般懸在半空,仿佛盪鞦韆,搖來晃去,在幢幢樹影的掩襯下,格外陰森恐怖,卻又無比的真實。
漸漸地,那張臉朝這邊轉過來。
“啊——”尖叫,伴隨著“嘭”的一聲。
經過這重重的一摔,本要昏迷的楊念晴反而被摔得清醒了,明明何璧就站在旁邊,怎麼會摔到地上?
她躺在地上,面色痛苦地尋找何璧,接著就發現,這一眨眼工夫,何璧居然已站到欄杆邊去了。
南宮雪的聲音帶著關心:“楊姑娘可曾摔到?”
李游那張俊逸的臉也出現在頭頂,同情地看著她:“姑娘下次昏迷時千萬要記得,寧可倒在南宮兄身上,也莫要往他身上倒了。”
不是所有公務員都會負責人民安全,楊念晴好氣又好笑,咬牙爬起來:“為什麼?”
“人總是比神心軟的,也更憐香惜玉,至少,”李游拍拍南宮雪的肩,“至少第一善人不會讓你躺到地上去。”
……
離奇血案(下)
有高手在,幾乎沒花什麼力氣,樹上的屍體就被放了下來,平躺在地上。果然如南宮雪所說,屍體面色紫黑,嘴唇烏青,兩眼圓睜,裡面眼白已經變成紫紅色,仿佛凝固了的血。
楊念晴勉強忍住沒嘔吐:“他是誰?”
南宮雪沉思片刻才開口回答:“正是月初失蹤的‘一刀斬江南’張明楚大俠。”
“你認識?”
“久聞其名。”
“那你怎麼確定就是他?”楊念晴驚訝道,“他沒有帶刀。”
“但他左手上那些繭必定是長期用刀練出來的,而且是單刀,張明楚正是左撇子,”南宮雪道,“他號稱‘一刀斬江南’,用的斬月玄冥刀分量不輕,何況他還練過硃砂掌,你看他的左手手掌,是不是比右手要大一些?”
楊念晴暗服:“那兇手……”
“方才他放出貓引開了何兄,只怕已去遠了,”南宮雪望望四周,輕嘆,“貓的足音本就與人施展輕功時的足音相似,加上這雨,這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