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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謠打斷他:“何璧與你自□好,此案關係許多無辜人命,你為他著急是應當的。”
說完,她又嫣然笑道:“只是你既托我替你打聽事情,不知幾時再來?”
美麗的女人世上有很多,又美麗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卻少得很,有這樣一個女人在背後默默地幫著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雙目中泛起感激之色,李游沉吟道:“我或許要去金陵一趟,少則半個月,最多一個月。”
江湖謠點頭,又叫住他:“你……等等。”
李游已走出兩步,聞言側回身:“還有何事?”
江湖謠略有些慌亂。
一切,不過是希望他多留片刻而已。
“還……有件事,”她似乎想到什麼,神色稍定,“是關於唐家堡堡主唐驚風,他也是此案中的遇害者,或許對你們也有些幫助。”
李游果然道:“他有何異常?”
“他生前與夫人似有些不睦,”江湖謠行至他身旁,“他家的一個下人去金陵辦事,在飄香苑喝酒時無意透露的。”
“不睦?”李游詫異,“他夫妻二人感情深是出名的,怎會起爭執?”
江湖謠道:“所以我才覺得不尋常,葉夫人賢淑之名在外,能令這樣一個女人惱怒,只怕又是為情。”
李游搖頭道:“聽說唐驚風當年娶葉夫人時,便發誓絕不再娶再納,從此他沒有接近過別的女人,夫妻恩愛有加……”
江湖謠道:“據那下人所言,唐驚風與葉夫人似乎在一年前就有些爭執,大約半年前,葉夫人還曾與他大吵一架……”
“半年前……離他失蹤不久,”李游負手踱了幾步,喃喃道,“張明楚……柳煙煙……唐驚風……葉夫人……到底該從誰查起呢?”
江湖謠靜靜地看著他,並不言語。
許久,李游收起沉思之色,笑道:“天色已晚,我就先告辭了,不打攪你,改日再來吧。”
江湖謠並不客氣,問道:“你幾時有空?”
李游道:“怎麼?”
江湖謠眨眼,模樣有幾分俏皮:“我已將那千姿百態南山陣琢磨了半年,倘若再去打賭,必定能勝過你。”
李游愣了愣,苦笑道:“若再去,不知又有多少jú花要遭殃,在下只怕就要被老邱捉去種花了。”
江湖謠微笑:“你怕?”
“你並不喜歡踩那些花,”李游定定地看著她,神色有點複雜,“往後也不必如此。”
江湖謠愣住。
李游只微微一笑,消失在門外。
男人的三從四得(上)
這朝代與南宋同樣富裕,臨安城內繁華氣息流淌,這裡似乎沒有實行宵禁制度,因此比白天更不同,但見華燈四she,人流如織,攤陳擔賣,賣藝說書,喧鬧不斷。
街上,一個瘦小的藍衣少年手執木棍,兩眼怒火,追著個猥瑣男打,身後跟著個哭泣的女子,引來無數觀眾。
“想□女人,噁心!”
觀眾弄清原委,紛紛喝彩。
“小子,多管閒事!”猥瑣男邊跑邊嘴硬。
對付古代色狼,楊念晴追上去將他攔住,毫不客氣一腳踢在他襠部:“你這種貨色,再嘴硬,我讓你斷子絕孫!”
猥瑣男彎腰痛叫。
女子的家人已尋來,拜謝之後帶著她匆匆離去。
楊念晴有點無奈。
方才路過旁邊巷子,見這男人慾行不軌,氣怒之下才出手教訓,誰知到頭來這猥瑣男也沒被送去衙門,估計是那女子家人怕上公堂壞了她名聲,時代限制,也是沒辦法的事。
觀眾漸漸散了,楊念晴不解氣,再踢了那猥瑣男兩腳,打算回如玉樓等李游,不料剛抬起眼,就看見李游在前面走。
她連忙丟了木棍跟上去,笑道:“這麼快就出來了?”
李游側身看著她,居然道:“在下認識你麼?”
楊念晴莫名:“你怎麼了?”
“沒怎麼。”李游繼續往前走。
楊念晴疑惑之下,又忍不住打量他,臉不紅氣不喘,精神還行。
李游見狀嘆了口氣。
見他終於有表示,楊念晴立刻覺得不那麼無聊了,問道:“你嘆什麼氣?”
李游喃喃道:“在下長見識了,一個姑娘家居然如此野蠻,大街上跟男人打架,踢那種地方,還踢得那麼重。”
楊念晴冷笑:“這種噁心的渣滓,我算客氣,應該送他去衙門的。”
李游“哦”了聲,道:“楊大姑娘這麼厲害,怎會被幾杯酒嚇跑?”
“被酒嚇跑?”楊念晴諷刺,“你看不出來我是在給你方便?我不走,你怎麼辦事?還好意思稱常客,年紀輕輕的才半小時不到就完了,時間這麼短,中看不中用。”
李游當即停住腳步,神色古怪地瞧著她,“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
“女孩子在大街上說這種話,不太好吧?”
“我覺得,我的表達已經相當含蓄了。”
“你到底是不是個女的?”
楊念晴移開話題:“我們不是要去找那個神秘人物嗎?”
李游道:“已找過了。”
“是江姑娘?”楊念晴恍然,“如玉樓人多口雜,能打聽到很多消息,我怎麼就沒想到。”
李游道:“你想的是,在下中不中用。”
楊念晴尷尬地咳嗽:“你有沒有問到什麼線索?”
“夜深,在下要回去歇息了,待後日與何璧南宮兄他們會合再說吧,”李游道,“楊大姑娘坐了這許久馬車,竟然還沒叫累,實在難得。”
知道他不肯說,楊念晴乾脆不問,兩人回到客棧,當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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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蟲生活很悠閒,第二日楊念晴在街上亂逛了一天,真真正正領略了一番古代大城市氣象,原本沒打算要李游陪同,但在李游有意無意說了句“民以食為天”之後,楊念晴還是主動請他當嚮導了。
第三日就是與何璧他們約定的時間,李游不慌不忙帶著她趕到湖邊。
此湖居然也叫西湖,湖面寬闊,遊船往來,風景如畫。
“這就是你們那個老地方?”楊念晴打量四周,“何璧他們什麼時候來?”
李游道:“大約再過一個時辰。”
“那還早,你剛才急什麼。”楊念晴抱怨,往糙地上坐下。
李游靠在樹幹上,笑道:“你難道不覺得,這裡景色很好麼?”
淡淡的陽光鋪在水面上,遠處的山、遠處的塔、遠處的船,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朦朧而輕盈的色彩,飄逸、和諧,比之上次所見洞庭湖的煙波浩淼、空靈悠遠,又別是一番韻味。
身旁,墜葉如金。
面對湖水,楊念晴面上掠過一絲黯然之色。
正是因為那次游湖,自己也許再不能回到生活的時代,再不能見到家人了,曾經最好的朋友……
察覺她的異常,李游若有所思。
許久,楊念晴抬起頭問:“這兩天,你怎麼沒再去看江姑娘了?”
李游道:“我怕有人又要在外面估算時辰。”
楊念晴失笑:“是我小人之心,你是君子行了吧?我只是覺得,她對你真的有意思,你難道不想救她出來?一個女人落到那種地方……”
“她要走便走,”李游打斷她的話,“何須我救。”
要走就走?楊念晴意外:“不是要贖身嗎?”
“如玉樓就是她開的。”
“什麼!”楊念晴驚訝道,“既然不缺錢,那她為什麼要做……”
青樓女子,名聲總不太好吧。
其實她哪裡知道,這件事在江湖上已經被傳得不新鮮了,江湖謠的來歷是個謎,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世,也沒有人知道,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子為何會自甘墮落,委身風塵三年,將這大好的年華白白浪費拋棄。正因如此,不知令多少人扼腕嘆息,也不知有多少名士慕名前來拜訪,卻大都被她拒之門外。
楊念晴想了想,笑道:“很有個性的女人呢。”
李游將目光移向遠處,不再看她也不再說話了。
人陷入沉思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些,楊念晴默默想著心事,直到聽見遠處似有動靜,才重新抬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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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船緩緩向這邊移來,船頭站著兩個人。
右邊那個年輕貴公子,華服金冠,俊美典雅,縱然遠,楊念晴也能清楚地看到那片微笑,很乾淨,在陽光下略顯得有些憂鬱。他就那麼負手站著,溫柔之下,渾身竟也隱隱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威嚴氣質來;
另一個恰恰相反,一襲緊身黑衣,鼻尖略鉤,那種美很冷,冷得似結了冰,看上去整個人都透著一片寒氣。右手總是扶在刀柄上,仿佛隨時準備拔刀出擊的樣子。
這樣兩個天差地別的人站在一起,視覺衝突,畫面反而別有趣味。
楊念晴驚喜地站起來:“他們來了!”
李游糾正:“是我們要走了。”
俊臉上又盪開了神秘的、暗藏玄機的笑容。
心知不妙,楊念晴立即警惕後退。
可惜光有危機意識是不夠的,這其中還有個執行速度的問題。
手臂一緊,身在半空,如同雲裡霧裡,楊念晴尚未來得及開口,眨眼間,雙腳就已經著地。
看看身邊一臉冷漠的何璧與一臉同情的南宮雪,再看看腳底船板,楊念晴終於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兩腿有點發軟,立刻去扶南宮雪的手臂——何璧是不能碰的,否則掉地上掉水裡都很難說。
南宮雪果然伸手扶住她。
連番被捉弄,楊念晴面無表情看向李游。
水上一片醒目的潔白,如同羽毛般,緩緩向這邊飄來,就好像電視裡的慢鏡頭……白衣飄飄,凌波而行,宛如湖上一枝迎風盛開的白蓮,又似冉冉飛來的一片閒雲。
不須多久,李游就站在了船頭上,低頭拂衣袂,雖踏水而來,腳底靴子上竟無半點濕跡。
南宮雪贊道:“李兄的輕功當真無人可及。”
何璧看他一眼,道:“好看不中用。”
男人的三從四得(下)
“江州那邊如何?”
“柳煙煙。”
答案簡潔精練,直奔主題,楊念晴聽得十分無語,何璧口裡果然問不清楚事情,難怪要大老遠拖著個死人直接找jú花先生看。
李游顯然已經習慣了,問:“還有?”
“信。”
“你看過?”
“沒有。”
“麻煩你多說幾個字行麼?”李游終於也苦笑了,“譬如,你如何知道那封信的,張明楚家中有哪些人……”
何璧瞪了瞪他,乾脆不說話了。
南宮雪解釋道:“我與何兄趕到江州,見過張夫人母子,據張夫人說,張大俠迷上過金陵抱月樓的一名姑娘,名叫柳煙煙,那柳姑娘年紀輕,脾氣實在不太好,又會些功夫,聽說她曾經將幾個下人打得吐血,其中一個還被打掉一顆牙。”
李游聽得笑了:“看來她的確習過武,後來如何?”
“張夫人因嫌她身份卑賤,又無教養,恐進門後做出有辱家風的事,便不同意張大俠納她做妾,”說到這個藉口,南宮雪也有些好笑,“柳姑娘因此與張大俠鬧開,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揚言張大俠若再去找她,定然不會客氣。”
楊念晴忙問:“那封信你們見過?”
南宮雪搖頭道:“據張夫人所言,她也並未親眼見過那信,只是當初無意中聽張大俠的貼身下人說的。”
李游忍住笑道:“無意?這張大俠果真有福氣得很,走到哪裡,發生什麼事,張夫人都關心得緊。”
“非但關心,只怕這封信也是她捏造的,”何璧道,“或許她想借我們的手陷害柳煙煙。”
南宮雪笑道:“張夫人嫉妒是出了名的。”
楊念晴輕哼道:“這不能全怪張夫人,張明楚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娶了妻子還想要別的女人,也是他活該。”
三個男人沉默。
李游仔細打量她:“在下實在不懂,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什麼叫女人的三從四德?”
“三從四德?”楊念晴道,“那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男人的三從四得?”
此言一出,不只李游,連同南宮雪與何璧都意外了。
李游轉過身面對她:“在下倒想聽聽,何為男人的三從四得?”
楊念晴板著臉道:“三從就是,老婆說話要聽從,老婆命令要服從,老婆出門要跟從。”
三人愣住。
“有道理,”何璧忽然開口,“那四得又是什麼?”
“老婆嘮叨要聽得,老婆的氣要受得,老婆花錢要捨得,老婆生日要記得。”楊念晴說完就轉過臉,肩膀直抽。
李游看著南宮雪苦笑道:“如此,還不如去做女人的好。”
南宮雪忍笑贊同:“可惜李兄已無機會了。”
何璧伸手拍李游的肩膀:“別人無妨,你卻該用心學一學這三從四得。”
“你難道不覺得,我已經比你好太多了麼?”李游道,“總算還有幾件我受得了,你就麻煩多了。”
何璧沒反駁。
南宮雪笑道:“總有這些新鮮事,小念果然有趣。”
聽到熟悉的稱呼,楊念晴不由一愣,轉回臉沖他微微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