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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念晴疑惑:“既然葉夫人的父親是白三俠,那白二俠……”
李游打斷她:“錯,葉夫人的父親只怕是白二俠。”
楊念晴醒悟過來:“難道是她已經被白二俠占了便宜,所以白二俠有愧於她;看來白三俠不肯娶她也是因為這個?”
聽到這句“占便宜”,眾人哭笑不得。
南宮雪搖頭道:“只怕白三俠並不知道此事,雲前輩也一直錯以為是他。”
不知道?楊念晴無語。
這種事情居然也有弄錯的?難怪雲碧月要自殺,因為她最終還是發現弄錯人了吧,簡直是小龍女的悲哀啊,而且從夢中情景看來,白三俠對雲碧月也是一片深情,雲碧月自殺後,他悲痛欲絕也自殺了,他是愛著她的。
可他當年為什麼又不肯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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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夫人早已怔在那裡,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他們說話。在得知母親並沒有拋棄自己,而是已經自盡時,她心中只怕會寬慰不少吧。
楊念晴自言自語:“白三俠既然不知道這個秘密,又那麼喜歡她,為什麼還會娶別人?”
何璧忽然冷冷道:“這個緣故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兇手如今害了許多人命,葉夫人以為?”
聲音不大,葉夫人卻還是驚回了神,淡淡道:“不錯。”
李游微笑:“如今在下有件事總也想不通,還望夫人不吝相告。那林星與此案又有何關係,兇手為何要害他?”
葉夫人微愣。
原來他們還不知道那個秘密啊!楊念晴眨眨眼,正要開口說話,誰知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搶先響起了——
“只因他該殺!”
眨眼間,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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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風掃過,眾人本能地閃避,楊念晴只覺腰上一緊,已被李游帶出了好幾米遠,再看原地,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人執劍而立。
她不由失聲:“是你!”
一雙渾濁的眼睛!
這雙眼睛,楊念晴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的,上次偷聽葉夫人和唐可憂說話,他就要殺自己,幸好被唐可憂救下來。過了這麼幾天,她幾乎快忘了這事,想不到現在他又跑出來了。
他到底是誰?楊念晴驚疑地打量著他。
那黑衣人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忽然走到葉夫人面前,語氣激動:“老朽苦尋多年未果,只道難以向二位公子交代,不想蒼天有眼,終究還是讓老朽在有生之年找到了你!”
葉夫人顯然也十分意外:“你……”
與此同時,楊念晴也緊緊拉著李游:“他,他是……”
李游微笑:“任老伯。”
“不錯,正是老朽。”蒙面黑巾扯下,果然露出了一張蒼老的臉,滿臉的皺紋與病態,滿頭的白髮,正是當初在斷情山莊裡見到的任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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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夫人遲疑:“前輩是……”
任老伯看著她,目中滿是慈愛與內疚之色:“老朽姓任,你父親白無非正是老朽一手帶大的,你母親臨去時囑咐老朽一定要找到你,不想老朽料理完他們的後事趕去客棧接你時,卻發現你已不在,這些年,你必定吃了許多苦,老朽無能啊!”
葉夫人默然半晌,道:“他們記著我便好,多謝前輩。”
任老伯似是太激動,又咳嗽了一陣,才喘氣道:“如今……老朽便是死也無憾了,只可惜這許多年來苦了你,好孩子,小碧她……她當年對你可好?”
葉夫人垂首:“好,只是每次她來看我,都會呆上許久,然後生氣。”
任老伯黯然:“她始終是恨。”
沉默片刻,葉夫人忽然又抬臉看著他:“如此,母親此生苦練問情掌,必是想問父親一句話,不只她,我也是想問的,不知父親可曾提起過?”
“問他為何拋棄你們母女?”任老伯悽然搖頭,“你錯了,當初你父親並不知情,你母親想問的,也並不是他。”
葉夫人怔住。
“她想問的,乃是你的叔父,他叫白無憶。”
枕墨閣的秘密
提起“白氏雙俠”,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正是江湖年輕一代劍俠中最有名的兩兄弟,不但劍法精妙,而且都生得風神俊朗,一表人才。縱是再潑辣的少女,一提到白家公子,語氣必定也會柔軟三分的。
白老爺子自己也頗為驕傲,時常對人道:“這兩個孩子,從小到大也沒叫我多操半點心,如今我這做爹的,也只不過略盡點心,替他二人尋兩門好親事罷了。”
話雖這麼說,然而許多媒人上門來,他卻都笑而不應。
他心中自有主意。
一門好親事很快便定下來了。
雲家堡的老堡主與白老爺子正是世交,膝下有一女,辱名碧月,機敏可愛,由於雲、白兩家走得極近,她也常隨雲老堡主過來,自幼便與白氏兄弟玩耍,彼此十分熟悉。白老爺子那時便十分中意她,常與雲老堡主開玩笑要結成親家,羞得三個小孩子直嚷嚷。
如今幾年不見,當年的小丫頭竟已長成了大姑娘,容貌美麗,脾氣也惹人疼,前日隨雲夫人過來探望自己老婆時,白老爺子便有心要結這一門親事了。於是,他便暗地叫夫人跟雲家夫人透個口風試探一下,以“白氏雙俠”的名氣,雲老堡主自然十分歡喜,一切水到渠成。
只是事到臨頭,白老爺子又犯了難。
這倆小子都是跟雲碧月一起長大的,到底配給誰好?何況現在兒子大了,都不好意思開口來求,這可叫做爹的為難了。
想了想,他還是覺得二兒子白無非更好。
白無非不但長得更俊,而且性格開朗,談吐瀟灑,行事果斷,比起溫文內向的弟弟,更討女孩子歡心,應該配得上那丫頭吧,何況是友人之女,總不能叫她來了受委屈。
於是,一個錯誤不知不覺便造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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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雙俠”中風光最盛的白家二公子白無非竟然訂親了!
無數人羨慕,無數人妒忌。
白無非也十分興奮,他自小便喜歡上了這個可愛的雲家妹妹,所以每次有媒人來提,他總是問也不問便直接叫父親回絕了,想不到,如今父親無意中安排的這門親事,倒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然而,在眾人稱賀的當日,他發現弟弟竟沒有出來向自己道喜。
一向溫文爾雅的弟弟白無憶,居然在房間裡醉得一塌糊塗,待他過去正要訓斥時,弟弟卻一把抓住他的手,斜斜瞟著他:“哥,你好好待雲兒……”
他愣住。
弟弟也喜歡她?
他輕輕推開弟弟的手,一言不發走了出去。
弟弟只比他小兩歲,稟性溫文內向,兄弟自小情深,他是十分愛護這個弟弟的,甚至還為他挨過老爺子好多次揍。
任何東西他都可以為弟弟而割捨,但,感情卻絕對不能。
何況這門親事已成定局,若要退親,叫雲兒臉上怎麼過得去?就算雲家的老叔不計較,自家老爺子只怕第一個就要拿家法來伺候了。
沒有關係,他會讓雲兒過得很好的。
直到——
“白二哥哥……”那抹嬌俏的紅影出現在眼帘里,卻站得離他遠遠的,垂著頭。
他心中一喜:“你怎的來了?”
按規矩,訂親以後兩人便不該再相見,他萬萬想不到她會偷偷跑來找自己。
於是,他走過去,想像小時候一樣拉她的手:“雲兒。”
然而,她卻躲開了。
這丫頭也學會害羞了?他立刻收回手,柔聲道:“幾時來的?”
她沒有回答,只是把頭垂得更低:“二哥哥,我……”
看她這副欲語還休的模樣,他便猜到她有難處了。從小一遇上解決不了的事情,她都會這麼吞吞吐吐的,譬如抓不到蟬,或者輕功不夠,爬上樹卻不敢下來……
“又遇上什麼事情了?”他有些好笑地看著她,語氣帶著一如既往的自信與寵溺,“說出來,二哥哥必定能幫你,如何?”
以前能,這次必定也能。
在她說出來之前,他是這麼以為的。
“二哥哥,你……退親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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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小得不能再小,但他還是聽見了,聽得清清楚楚。
她要退親?心忽然很痛,如同千萬根針在刺,痛得他幾乎要倒下。然而,他忍住了,一如既往地鎮定,微笑。
“為何?”雖是在笑,心卻已經沒了感覺,語氣也空空的。
她仍然不敢抬頭看他:“二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氣……”
他側過身,淡淡道:“緣故?”
她似乎要哭了:“我……”
他不忍逼她,先開口:“因為無憶?”
這許多年,除了父親與兄長,她接近得最多的男人,只怕就數自己和弟弟,記得小時候她總是喜歡逗內向的弟弟玩。
果然,她默認了。
“為何不與雲叔說?”
“我跟爹爹說了,可爹爹罵我……”很小的聲音。
許久。
“好,我答應你。”
她立刻抬頭,似不敢相信:“真的?”
他微微笑:“真的。”
那張俏麗的小臉上立即布滿了喜悅之色,她擔心地望著他:“二哥哥,你不怪我嗎?”
怎麼會不怪?
但,他不能叫她內疚。
“自然不會,”笑容帶著平日的灑脫,“此事也不過是老爺子定的,你喜歡無憶便好,明日我便上門退親,過兩個月叫他來提,如何?”
“二哥哥最好了!”這一剎那間,她終於又變回當年那個愛玩愛笑的小丫頭了,拉著他的手開心不已。
手已有些顫抖,他不動手色地將它從那雙柔軟的小手中抽回,微笑道:“出來這許久,也不怕雲叔知道,仔細罰你!”
她似乎才想起來,遺憾道:“那我走啦。”
他點點頭。
她轉身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過頭,開心而又羞澀地沖他一笑,隨即以一個曼妙的姿勢掠起,從他的眼前消失了。
白衣瀟灑,靜靜地望著那方向站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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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墨閣。
廊外的燈籠並沒有亮起,四處漆黑一片。
“任叔,好好的中秋,怎麼又讓二哥喝成這樣?”
兩個人扶著另外一個醉醺醺的年輕公子走進門來,那青衫少年燃起燈,看看四周,便將他輕輕扶到了床上,又替他蓋上薄被。
“他不是很喜歡雲兒的麼,怎的突然退親?”青衫少年皺眉,擔心道,“前日爹才打了他,身上的傷還未痊癒,如今又喝酒……”
另一個年紀大的也看著床上那白衣公子,眼中滿是疼愛與不忍:“你爹也是怕雲堡主怪罪,他這麼突然登門退親,叫小碧今後如何做人……”嘆氣。
青衫少年看看漆黑的窗外:“太晚了,喝成這樣,若被爹知道怕是要氣的……今夜二哥就在枕墨閣歇著好了,我去流風軒。”
燈,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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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哥……你退親好嗎?”她要退親,她竟然要他退親!難道這許多年過去,她眼中始終只有弟弟,對他就沒有一絲愛意麼?他對她的好,她也沒覺察半分麼?
頭很痛,心中卻更痛。
“怎么喝成這樣啦!”朦朧中,似乎有人在推他。
他立刻清醒了些。
“平日裡都不喝酒,一喝就醉成這個樣子!”話語就在耳邊,似乎是在嗔怪。
聲音甜美無比。他微微睜開眼,立刻,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床前,原來他內力深厚,已能夜中視物。
那不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人麼!
心中一喜,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雲兒?”
“是我啦!”賭氣的模樣更可愛,“一年多了,好容易溜出來想跟你賞月,偏偏今夜又沒有月亮,你又喝得像只醉貓!”
醉貓?他笑了,醉意朦朧之間竟忘了一件事,他能看到她,她卻未必能看到他!何況這幾年她並不常來走動,相互之間也不如往常熟悉,喝多了酒,聲音也有些變化。
她依舊自說自話:“門口那兩個人真笨,我點了她們睡穴呢。”忽然發現被他拉著手,不由又羞得垂下頭,輕輕笑了。
甜甜的笑容近在眼前,時而清晰,時而又模糊,他想抓住它,讓它永遠綻放在自己面前:“雲兒,我喜歡你……”
“我知道,”她湊近了他,悄悄笑道,“我也喜歡你啦!”
她也喜歡?
她喜歡!
她還是他的!根本來不及細細思考其中可疑之處,他心中狂喜,將手一拉,緊緊將她抱住,隨即一個翻身。
“別,不要!”低低的驚呼聲。
“雲兒……我喜歡你……雲兒……”囈語般的喃喃,夾雜著微微的喘息聲。
“……我怕……”
“不怕……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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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枕墨閣。”中秋那夜,歇在枕墨閣的竟並非白三俠,而是白二俠!真相竟是如此!
楊念晴聽得無語。
做這種事的時候絕不能沒有燈,太純潔不一定是好事啊,這古代女孩子連對象都不弄清楚,居然就輕易被人吃了,現成一個小龍女失身版吶!
李游皺眉:“雲碧月自是認錯人,但白二俠事後豈會不知?”
任老伯搖頭:“第二日我去時便發現不對,只當是哪個婢女,因怕老爺子加倍責罰他,便替他隱瞞了,他宿醉醒來,雖有懷疑,卻無憑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