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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游的遠大理想
“好了?”早晨走過花圃時,楊念晴無意聽到這麼一個聲音,平淡若清水。
“邱大哥?”
土黃色的身影悠然立於花圃中,清閒而寂寞,平凡的臉上依舊隱著一絲淡淡的傲氣。雖然整日培土弄花,那雙手看上去卻永遠乾淨無比,無半點污跡。
手上,正拿著一枝半萎的花枝。
他只看著手中殘枝,似是隨口道:“好了?”
昨天他和李游賭氣沒有替她治病,其實心裡還是關心的吧,看來這個jú花先生跟何璧一樣,並不是真的“神”,他們講起人情味來,反而比別人更覺可愛。
楊念晴感激:“已經沒多大事,謝謝你了。”
他這才掃了她一眼:“沒事就好。”
看到他,楊念晴立刻想到藥方之事,興奮起來:“邱大哥,你知不知道南宮大哥多厲害,他竟然過目不忘,過目不忘啊!”
沒有預期的驚訝之色,他只微微一嗤,又蹲下身忙自己的去了。
楊念晴懊惱:“忘了你們是好朋友,你早就知道了吧。”
邱白露不語。
剛剛還說他可愛,現在又做出副難以接近的模樣了!楊念晴撇撇嘴就要走,誰知一抬頭,便看見兩個人迎面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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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眉毛彎彎、嬌俏可愛的紅衣少女,一個華服金冠的年輕公子。
他們雖然走得很近,但楊念晴還是清楚地發現,儘管那張可愛的小臉滿是熱情仰慕之色,另一張俊美的臉上卻仍然只掛著慣常的微笑,帶著些敷衍。
“南宮哥哥,昨日的糕好吃麼?”
南宮雪微微皺眉,含笑道:“多謝,只是在下一向不喜歡這些甜點,慚愧,姑娘不必如此費心了。”
不喜歡?楊念晴已經開始為唐姑娘嘆氣了,每次只要有精美糕點,南宮雪向來都會拈上那麼一兩塊,這分明是在藉口拒絕嘛!
唐可思小臉上神色一黯,隨即又明朗起來:“沒關係啦,南宮哥哥不喜歡吃甜的,下次就不送那個了。”
南宮雪無奈。
面對這樣一個天真活潑的女孩子,任何一個男人也不會忍心開口直接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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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可思已看到楊念晴,喜得跑上來拉著她:“楊姐姐!”
“思思好啊。”楊念晴拉著她假笑,表面是在與她打招呼,一雙眼睛卻朝南宮雪眨了眨,做出惋惜之色。
南宮雪微微一笑,看向邱白露,似又看到救星:“原來邱兄弟也在,正巧,在下還有些要事,不知邱兄弟可得閒?”
老藉口!楊念晴暗暗好笑,看看身邊的唐可思,已經是滿臉失望與黯然。
誰知,同樣的藉口這次竟然失效了,邱白露居然開了竅解起風情來,頭也不抬冷冷道:“我沒空,我要治花。”
終於不當燈泡了!楊念晴忍住笑咳嗽一聲,得意地看南宮雪——大神醫今天擺明了不給你面子,看你怎麼收場!
南宮雪果然苦笑,下一刻,他卻做出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舉動。
“小念,”他拉起楊念晴的手,“何兄不是說你早起有事找我麼?”
我……找你?楊念晴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大哥,你確定不是在消遣我?
瞧瞧旁邊滿臉驚訝的唐可思,楊念晴本能地想開口辯解,可話到嘴邊又吞回去了,只因她看到南宮雪目中那抹懇求之色。
誰叫咱對帥哥總是心軟呢!
終於,楊念晴嘆了口氣,鬱悶地換了句台詞:“對,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先過去……”
沒等她說完,已被南宮雪拉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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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
“你害我啊!”楊念晴順手揍他一拳,考慮到這位帥哥的抵抗力,力道比揍李游的差遠了。
南宮雪這才含笑放開她:“多謝。”
楊念晴往椅子上一坐:“南宮大哥,思思又漂亮又可愛,哪點不討人喜歡?”
南宮雪也坐下:“你喜歡?”
“我若是男人,肯定喜歡她,”楊念晴打量著他,露出恍然大悟之色,“不過你這麼帥又有錢又溫柔,難怪眼光比一般人高……”
南宮雪無奈瞪她。
楊念晴越看越有趣。
“南宮大哥難道在害羞?”她一臉賊笑,“這個,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很正常嘛……”
俊美的臉神情依舊鎮定,卻已有些紅了。
“難道……南宮大哥想出家當和尚的?”楊念晴趴在桌子上,一手撐著下巴,“你們不是有句話,叫做‘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嘛?”
她忽然湊近他,滿臉遺憾:“再說了,你這麼帥,當和尚多可惜啊!”
片刻,南宮雪微微笑了,那雙溫柔的鳳目居然再次白了她一眼,模樣帥極了!
“小丫頭!臉皮這麼厚,再胡言亂語,只怕今後嫁不出去。”溫和的聲音也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嗔意。
他難得開玩笑呢!楊念晴興起了逗他的心思:“不是還有你嗎,嫁不出去就來禍害你好了!”她故意堆起一臉壞笑:“你不是說我很好嗎,再說了,這麼帥又有錢又溫柔的丈夫,帶出去多風光多有面子啊,是不是?”
俊臉立刻更紅,估計是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女人,南宮雪一時又好氣又好笑,簡直已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得柔聲斥道:“頑皮!”
知道玩笑過度,楊念晴忙道歉:“跟你說笑呢,你別生氣,說真的,你這麼拒絕思思,她肯定會傷心的。”
南宮雪皺眉:“她明白就好。”
楊念晴點頭:“讓她覺得有希望的話,就更糟糕了。”
思索片刻,她又露出八卦的樣子,湊過去盯著他:“奇怪,南宮大哥你眼光那麼高,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呢?”
南宮雪端起茶杯:“知道又如何?”
“好替你澄清事實,”楊念晴一本正經道,“證明江湖第一公子南宮雪還是喜歡女人的,省得李游老懷疑你喜歡男人。”
南宮雪哭笑不得:“越發頑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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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黃昏總是來得早,楊念晴找去時,李游果然在房間,今日他又換了一身潔白嶄新的衣袍,整個人看上去依舊那麼張揚醒目。
楊念晴拉拉他的衣服,鄙視:“浪費!”
李游端詳她片刻:“你實在像個管家婆。”
臉燙起來,楊念晴轉過身,沒好氣地催促:“走啦。”
話音剛落,人已在半空。
幾個輕盈的起落,楊念晴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堡外。看看腰間的手,她終於反應過來,嚇了一跳:“這是做什麼?”
“不是要在下陪你麼?”
楊念晴終於記起這的確是自己的主意,忙瞪眼道:“我是叫你陪我去個地方,可你怎麼不問問我要去哪裡?”
“來不及,馬車已等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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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口果然停著一輛馬車,那車夫正在東張西望似在等什麼人,見李游來了,立即面露喜色,看來他竟早已安排好了。
楊念晴傻眼:“我們要去哪兒?”
李游已上了車:“楊大姑娘要去哪裡,怎的反倒問起我來?”
楊念晴噎住。
見她遲遲不上車,李游又掀起帘子,眨眼:“還不上來,莫非楊大姑娘想走路進城?”
楊念晴無語,爬上車鑽進去坐好。
一聲鞭響,馬車顛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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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我要進城?”
“猜的。”
“哼,你這麼能猜,那你猜我要去幹什麼?”
“逛街。”
“然後?”
“等天黑。”
楊念晴泄氣:“……然後?”
“這次你倒是找對了人,”李游苦笑,喃喃道,“然後,在下只得捨命陪你做一次梁上君子了。”
梁上君子?楊念晴原本得意的心情全沒了:“其實我覺得,你這個人若是稍微笨那麼一點的話,一定更討人喜歡。”
李游點頭:“有了楊大姑娘,在下也覺得自己笨了許多。”
楊念晴忍住笑:“原來你還有自知之明。”
“當然,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
“什麼?”
“近墨者黑……楊大姑娘,出手能輕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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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黃昏來得快,去得也格外快,二人進城,正趕上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之時,眼見著就是除夕了,街市熱鬧無比。
楊念晴性急,拉拉李游的袖子:“現在差不多了吧?”
李游看看天色:“一個人若是天剛黑就去偷東西,那他必定沒做過賊,做小偷也是有學問的,姑娘。”
楊念晴好笑:“看來你很有經驗了?”
李游似乎有些遺憾:“老何在,只怕在下這輩子都做不了小偷。”
楊念晴幾乎笑破肚子。
輕功第一,做小偷還真的再合適不過。
“有這個遠大理想就好,”她故意拍拍他的肩膀,“等何璧什麼時候改行不做了,你再努力吧,我們今天雖然不偷東西,但過一過小偷的癮還是可以的。”
“有道理,”李游點頭又嘆氣:“不要總拍在下的肩膀,你能不能像個女人些?”
楊念晴道:“哪裡不像了?”
李游仔細打量她半日,忽然拉起她就走:“譬如,女人有的東西你該知道。”
今晚是我的
兩隻精美的匣子並排擺在面前,匣子裡分別躺著一支玉簪。
看看四周古色古香的格調,再看陳設著的明珠美玉,楊念晴已經確定,這顯然是一家高檔的珠寶首飾店——當然,這裡不稱珠寶店,叫做“行”。
這傢伙平時對自己吝嗇得很,難得大方,今天一定要好好敲他一筆,於是,她細心地挑選起兩支玉簪來。
一支通體白色,光潔如脂,溫滑瑩潤,隱隱散發著柔和的光澤;
另一支卻是翠綠色,光華內斂,色澤細膩,紋理古拙。
古代女人真是有福啊,一根簪子也能制出這麼多花樣,面前這兩支怕都是價格不菲,一白一綠,到底選哪一支呢?說實話,楊念晴對玉並不在行,瞧了好半天,她終於鎮定地拿起了白色的那支。
這支挺漂亮的,光潔無暇,應該是上品白玉?
誰知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李游居然已劈手將那白玉簪從她手上奪了去,丟回匣子,隨即指著綠色的那支道:“怎麼賣?”
掌柜眉開眼笑:“不貴不貴。”
呃?他故意的?這傢伙吝嗇!
“我就要這支!”楊念晴馬上唱反調,再次抓起那支白玉簪,揚臉瞧著他,一副“你舍不捨得”的神情。
掌柜傻了眼,看著李游:“公子,這……”
李游咳嗽,忍住笑,作出一副無奈的模樣:“她只不過想替在下省些銀子罷了。”
省銀子?楊念晴還沒反應過來,修長的手指再次拈起那支綠色的簪子遞到她手上,將那支白玉簪換下。
“既要買,自然不能太差,就這支了。”
掌柜立刻眉飛色舞,讚不絕口:“公子好眼力!小店沒那許多本錢,只這麼兩件寶貝,此乃上等藍田寶玉,更是京城第一玉匠劉三招妙手雕成,那白玉簪縱然好,比起它也是差了好幾層吶!只可惜平日裡沒幾個人買得起,如今遇上識貨的貴客,總算它的造化!”
原來這支更好?看著手上的藍田玉簪,楊念晴漲紅臉。
李游笑道:“怎麼賣?”
“不貴不貴,五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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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兩!還沒看到李游的表情,楊念晴已差點吐血了。
以前電視裡常有幾千幾萬砸銀子的鏡頭,但來古代這幾個月,她發現那實在是天大的笑話,宋代市場流通貨幣是“錢”,因此銀子的價值可不是普通的高,並非每個人都能拿出手的,四五兩銀子就夠平常百姓人家過一年,五十兩,什麼概念!
五十兩……
楊念晴放下簪子,輕聲道:“太貴啦,不……”
李游微微一笑,又伸手拿起來:“果然好,千金也是值得的。”
掌柜連連點頭:“正是!正是!”
楊念晴無語。
五十兩啊!這傢伙不會還價的?
看她一副心疼的模樣,李游喃喃道,“平日裡總說在下小氣,如今大方起來,卻又捨不得了,天底下竟有這麼笨的女人……”
捨不得?又不是我的銀子,送上門來的寶貝不要是笨蛋!楊念晴瞪眼,一把從他手上搶過簪子:“誰說不要,掌柜的,我就要它了!”
五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帶在身上沉重得很,這傢伙全身上下看起來哪像帶了許多銀子的樣兒,看他從哪裡弄銀子來!
下一刻,一張帶著花紋的紙票出現在桌面上。
“通海錢鋪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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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喜道:“使得使得,既是通海錢鋪,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公子自便。”
這就是宋代私人錢莊的紙幣?楊念晴還沒看清楚,那掌柜已眼明手快將銀票收起,表示交易已成定局,高興之餘,還不忘順口拍馬屁:“公子說得是,既是買給夫人,縱是使上千金,也不算貴。”
她這身裝束,實在難以分辨未婚已婚。
夫人?楊念晴反應過來,忙解釋:“你說什麼,你哪隻眼睛瞧見我是夫人了!”
掌柜一愣。
乖乖的,不是夫人卻又拉拉扯扯,還敢對這男人凶,難道他們……怪不得聽到“夫人”兩個字就發脾氣,原來是哪個樓里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