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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白二俠也不知道,只怕還當是在作夢吧。
“小碧也只當作是無憶,因此見他後來與三夫人訂親,氣急之下,這才悄然出走,那時我們都不知道,她其實已有了……”
不對啊!楊念晴忍不住道:“白三俠不是也很喜歡她嗎?而且當時他還不知道這事,怎麼反而跟別人訂了親?”
任老伯黯然:“他是有苦衷的。”
“不得已”幾個字不能成為負心的藉口,這向來是楊念晴的愛情理念,若他是真愛,又怎麼忍心為了別人而傷害自己最喜歡的人。
她皺眉道:“什麼苦衷,藉口!”
“他只是不想害了小碧,”任老伯搖頭,忽然問道:“你們可知道當年的一指醫仙?”
見他扯到別人,眾人都不解。
李游點頭:“這位前輩雖無名,卻又有名,只怕當年的名頭與如今的邱兄差不多,可惜他老人家已離世多年,也無傳人。”
任老伯道:“當年無非退了親,無憶原本很是高興,準備求老爺子再去提親,哪知就在第二個月,一指醫仙正巧路過莊子,借宿時,無意中見到了無憶。”
漸漸,老臉上又泛起一片悲哀之色:“一指醫仙說,無憶他……他此生是不會有子嗣的。”
眾人愣住。
竟是這個原因!這個時代,不能有子嗣,男人是十分屈辱的,難怪白三俠寧願死在雲碧月掌下,也不願意將緣故說出來。
任老伯咳嗽一陣,黯然。
“老爺子知道此事後,自然不會再去提親,如此豈不害了小碧?正巧表夫人之女患了不治之症,無憶便求老爺子與她訂親,只想以此絕了小碧的心意,哪裡知道小碧已有了身孕,所以才如此恨他。”
因為愛,不忍傷害她。
因為愛,最終還是傷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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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不孕不育嗎!楊念晴忍不住道:“其實也沒什麼,雲碧月肯定不會計較的,以後隨便去哪兒領養一個不就有了?”
隨便領養一個?除了已經習慣她的何璧等人,葉夫人與任老伯都怔住。一個大姑娘家居然談論這種事,還說出這種話!
李游咳嗽。
南宮雪微笑著轉移話題:“倘若在下沒猜錯,那日在斷情山莊,我們並未見到雲前輩的墓,莫非她是與白三俠合葬了?”
任老伯點頭:“此乃三公子吩咐,二夫人才將他們葬在了一處。”
他從頭到尾都是愛著她的,然而死後的殉情,又怎能彌補一生的遺憾?
活著,才是最應該珍惜的時候。
美人救英雄
何璧看著葉夫人:“好個問情掌,卻不想夫人如今也拿它來問情了麼?”
葉夫人不語。
任老伯臉色一變:“你們錯了。”
“如何錯了?”
“自然錯了,”任老伯冷笑,“你們別忘了,小碧死時,只有我一個人在旁邊,萬毒血掌的心法,便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何璧冷冷看著他:“你的意思是說,人都是你殺的?”
任老伯傲然:“不錯,老朽當初受兩位公子所託,半年前便找到了她。當時,我發現唐驚風對她不起,便暗中殺了他,將屍體放到了南宮別苑,如今你們來查,我怕泄露秘密牽扯到她,便下手殺了林星滅口。”
他又看著楊念晴:“上次要殺你的也是我,人都是我殺的,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眾人沉默。
李游搖頭:“為了夫人,老伯竟不惜背上殺人的罪名,實在難得。”
任老伯咳嗽一陣,喘息道:“你們不信?我殺林星所用的手法,正是白門所有。”
“林星是老伯所殺,其他人卻未必,”李游微笑,“那夜在斷情山莊,老伯偷聽我們說話,也是直到那時,老伯才猜到葉夫人就是白家的孤女,因此先一步趕來了這裡,後來,老伯怕我們從林星那裡問出什麼對夫人不利的線索,才會殺林星。除此之外,在下實在想不出老伯有殺別人的原因。”
任老伯怒道:“老朽願殺誰,豈是你們所能揣測!”
何璧道:“我等只知道,你必定不會萬毒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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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老的臉上,面色漸漸變了,握著劍的手也開始發抖。
忽然,他往前一倒,以劍拄地,捂著胸口大咳起來,邊咳嗽邊喘著氣。
眾人都不忍。
葉夫人輕輕嘆息,正要說話,誰知就在此時,一片塵土敗葉平地揚起,蒙蒙一片,鋪天蓋地而來。
眾人大驚,本能地閃避,楊念晴也被李游帶出了十多米遠。
塵煙散去。
何璧正要開口,卻忽然變了臉色。
一柄秋水般的長劍,正指著南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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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麼突然動手,眾人根本沒反應過來,也只是出於本能閃避,沒料到,他竟是早已看準了目標,然後才借咳嗽作掩飾,制住了南宮雪。
空氣仿佛凝固了。
劍光明如秋水,映在那溫和俊美的臉上,更顯出一片森森冷意。
只要那劍尖稍微再往前遞上那麼幾寸,後果是不堪設想的。而以任老伯的身手,完全可以在任何人動作之前,輕而易舉將劍往前推上幾寸,何況對象又是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人。
楊念晴發現手心已經濕潤了。
沒有人說話。
燈籠柔和的光線中,南宮雪依舊負手站在那裡,神色間半點細微的變化也沒有,高貴而典雅,隱隱透著幾分憂鬱。
看著那柄近在咫尺的劍,他微微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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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老伯終於開口了:“老朽的意思,想來你們也已明白了。”
一直站在旁邊漠不關心的邱白露此時正冷冷看著他,目光鋒利如劍,波瀾不驚的臉上竟也現出了幾分寒色。
他淡淡道:“你要挾我們?”
任老伯一邊咳嗽一邊搖頭:“不算要挾……老朽不過只要你們一句話罷了。”
何璧冷冷道:“若是不答應又如何?”
“一定會答應,”任老伯面色微微變了變,隨即又恢復了鎮定,“老朽不過是快要入土的人了,咳咳……也不想拉著這些晚輩後生作伴的。”
他雖說得斬釘截鐵,卻還是忍不住將劍尖往前推了一寸。
葉夫人搖搖頭:“前輩……”
“你不必多言,”任老伯截口打斷她的話,“如今白家已無人丁,老朽受你父母所託,既找著了你,就不能眼看著你……”
他不再說下去,只轉向眾人:“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咳……老朽沒許多工夫與你們這些小輩細細耗的。”
眾人沉默。
李游忽然道:“答應什麼?”
見他裝傻,任老伯冷哼一聲,立刻又將劍尖移到南宮雪的頸上:“老朽只要你們答應,永不再追查此事。”
李游笑道:“是不是只要我等答應,老伯便放了南宮兄?”
“自然。”
“那實在容易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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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得很?楊念晴瞪大眼睛懷疑地瞧著他,只見那俊逸的臉上還是一副有趣的模樣,並沒有發現哪裡不對。可這句話說得也實在太自然、太輕巧了!眾人查了這麼幾個月,葉夫人手上又有這麼多人命,怎麼能說不追究就不追究?
除了何璧神色不變,幾乎在場的每個人都詫異而懷疑地看著他。
任老伯也面露懷疑之色,猶豫道:“你……答應了?”
李游笑道:“看來,老伯也懷疑在下是在信口敷衍?”
任老伯愣了愣:“你們都是江湖上成名人物,自然不會出爾反爾。”
“老伯若如此以為,那就錯了,正所謂‘兵不厭詐’,”李游踱了兩步,看著他,“老伯為何不想想,若是每個做了壞事的人都如此要挾我們,我們都要答應,這世上豈不是沒了公道?我們還查什麼案子?”
聽他這麼說,任老伯的臉色果然變了。
“那也由不得你們!”他激動起來,聲音有些發抖,“我只要你們不再追究,此事根本與你們無關,又何必多管閒事!”
帶著威脅,劍尖又往前送了一寸。
見他心神慌亂,李游嘴角一彎:“在下只是一片好意提醒老伯,小心有詐而已,南宮兄既已在你手上,又何必著急?”
楊念晴暗暗好笑。
他當然不會真的置南宮雪的生死不顧,但鬼才相信他是好意,恐怕是故意想說得別人心煩意亂,然後趁機救人是真的。何況任老伯還要救葉夫人,也絕不會輕易向南宮雪動手。
任老伯定了定神,看看南宮雪,果然猶豫:“老朽倒果真忘了,既然如此,又叫老朽如何相信你們?”
這種時刻瞻前顧後註定是要吃虧的。
見眾人並無動靜,楊念晴也有點懷疑,擔心地看看南宮雪,又悄悄扯了扯李游的袖子:“真的要答應他嗎?”
話剛說完,旁邊,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你實在很吵!”
下一刻——
楊念晴只覺得手臂上一緊,隨即,人已在半空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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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離開地面那一瞬間,三條人影,一白一黑一黃,如有默契一般,幾乎同時掠起。
何璧!
自己來古代果然是被欺負的,逃不掉的命運,李游不敢丟了,現在換何璧來!來不及考慮摔下去的後果,楊念晴目前第一願望就是將何璧那傢伙丟到天上一百次!
隨著身體下墜,她倒也不怎麼害怕,事實正如預料中那樣,她沒有摔到地上,只不過是落入了一個人的懷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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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忽然生變,葉夫人不由怔住。
事情顯然也出乎任老伯的意料,他愣了愣,當然,只愣了那麼一剎那的工夫而已。
就這一剎那,已經足夠。
沒有人的刀比何璧的更快,何況,這柄刀脫手時就已滿注內力,此刻正帶著強勁的力道,迅疾地向任老伯撞去。
他的刀有生以來第一次脫手了。
任老伯本來是把握十足的,卻不想被李游一席話說得心神不定,如今突生變故,他又是年老之人,哪裡容得他細細反應!眼看何璧的刀撞來,他不由本能地往後一縮,只聽“噗”的一聲,那刀便直直飛過,釘入了不遠處的一棵大樹,直沒至柄,竟生生將樹幹貫穿。
一黑一黃兩道人影直向南宮雪搶去。
任老伯立刻大驚,他本來是以南宮雪作為人質的,如今不想這一躲,竟讓南宮雪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於是,他身形一變。
幾點銀光閃現,卻是邱白露的銀針。
失去這次機會,就不會再有,這個道理誰都明白。任老伯心中一急,竟什麼也顧不得,只咬牙迎著那銀針撞去,劍尖直指南宮雪。
眾人大驚。
想不到他拼著受傷,也不肯放棄。
面對這個忠誠而可憐的老人,嘆息之餘,眾人又暗暗著急——他當然不會殺了南宮雪,但經此一變,再要從他劍下救人只怕就難了,難道真要答應他的條件?
“南宮哥哥!”嬌呼聲響起,一個紅色的人影忽然撲到南宮雪身上,竟要去替他擋那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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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唐可思匆忙之下,看見那劍指著南宮雪,並不知道這個老人這麼做完全是為了母親,只當他要殺南宮雪,情急之下才做出傻事。
葉夫人驚呼:“思思!”
眾人大喜,有她攔著,任老伯要制住南宮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他傷誰也不可能會傷了葉夫人的女兒。
何璧與邱白露凌空一個翻身,退回原地。
看清來人,任老伯的劍勢果然頓住。
可惜,出乎預料的事情發生了。
南宮雪眉頭一皺,竟一把將面前的唐可思推開,自己迎向那劍鋒!
他居然如此不領情!李游搖頭。
楊念晴惋惜不已,好容易來個“美人救英雄”,他卻白白拒絕了這番好意,看來南宮雪對唐可思果真是沒有感覺。不過大哥也不用這麼強出頭吧,唐可思就算擋也沒有危險的,你若被制住可就麻煩了呢!
一聲悶哼,任老伯顯然已經中了邱白露的銀針,而南宮雪卻幾乎全身都已在他的劍勢籠罩之下了,根本援救不及。
所有人都露出失望之色。
誰也沒有料到,包括任老伯自己也萬萬沒想到,會有一柄刀莫名其妙冒出來。
誰是“林妹妹”
看到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楊念晴反應過來,驚喜道:“是你!”
任老伯怔住。
再下一刻,何璧的刀鞘已連點了他身上的三處大穴,邱白露走到他身旁,伸手在他臂上與小腿處一拂,幾枚銀針便應手而出。
南宮雪微笑:“多謝。”
唐可憂收回刀,卻並沒有看任老伯與南宮雪,只是朝葉夫人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望著她:“真的是你?”
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卻顯得很空。
葉夫人並不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兒子,目中沒有半點慌亂,也沒有半點愧疚,很平靜、很坦然。
她居然還微微一笑:“憂兒,是娘。”
立刻,那片悲哀再次襲來,如cháo水般包圍了他,唐可憂身形一晃,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有問出口。
任老伯忽然嘆了口氣,老淚縱橫:“既是將她託付給老朽,老朽卻不能保住她性命,又有何臉面來見你們!”
眾人黯然。
忽然,邱白露神色一變,迅速拍開他的穴道。
如同沒有了支柱般,人緩緩倒下。
他竟咬舌自盡了!
楊念晴不忍再看,找到葉夫人,只怕也是支撐他許多年的信念吧,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所做的這一切,也只是為了晚輩,叫人不忍心責怪,卻又難以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