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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就是作家筆下的“時間永是流逝,街市依舊太平”。
小真死後,孔上前就像變了一個人,陰森森的,行為古怪神秘,眼神也不正常,父母都不敢催他結婚了。幾年前他忽然決定出去打工,也沒往家裡寄錢什麼的,逢年過節打個電話了事,也不知具體幹什麼工作。父母就怕他想不開,思量著只要兒子好好活著就好,也不敢多問,現在,他們連孔上前到底在哪裡打工都不清楚。
孔上前家幾個魚塘那兒有個倉庫,平時用來堆放農具、雜物和飼料,探員在裡頭找到了電鋸。對整個倉庫進行清理、乾燥處理後,噴上魯米諾一看,不得了,大片區域發出藍熒熒的光,說明那裡曾經覆蓋著大灘血跡,時隔三年,雖被清洗過多次,還是逃不過試劑的檢測。
徵得孔上前父母同意後,探員們開始抽魚塘的水尋找屍體。淤泥里零散的骨頭很多,有的很明顯是整具動物屍骨,還有些是斷骨,像是被人有意分割開的,啃得乾乾淨淨,一片肉絲沒有。光是在幾個魚塘里打撈那些屍骨就花了將近半個月,一個個化驗,一個個湊,一個個拼,一些分割得過於碎的早就變成斑馬煌魚的排泄物。
趙蘇漾才知道,岑戈為什麼說等案件水落石出,那什麼“全魚宴”她就不想吃了。想到這些養殖的斑馬煌魚曾經吃過人類屍體,別說吃全魚宴了,趙蘇漾心想,在特案組的日子,餐桌上最好別再有魚!
在孔上前的舊電腦里,倪遠航找到了許多張被刪除的死者照片,有些是生前的,有些是死後的,連被分屍時的都有,而且特別多張,場面血腥,讓人不敢直視。另外,數據恢復後,倪遠航還發現他收藏的不少帖子,什麼勸人通過自.殺來“重生”的、什麼人活著很痛苦,殺人是幫人解脫的、號召大家報復社會的……都是同一個ID“Frollo”所寫,看熱度,當時也算是大熱帖,自成一套邏輯,旁徵博引,鼓動性很強,不知洗腦了多少無知青年。這些帖子被孔上前歸納進一個命名為“精神導師”的文件夾里,看來,他正是被Frollo的帖子一遍遍洗腦,終於也走上不歸路。Frollo的登陸IP五花八門,發帖人可能也是一個對生活和社會絕望又經常混跡網吧的憤世閒人。
Frollo……這個ID很是眼熟,岑戈思忖了一番,忽然想起以周克為首的持槍搶劫殺人團伙,當時,其中一個成員、周克的好兄弟被擊斃後,他在屍體手臂上看到一個“Frollo”的紋身,這齣奇的巧合中又隱藏著什麼奧秘?一切或許都得等抓住周克或者孔上前後再確定了。
諸多證據顯示,“四人頭案”的兇手就是孔上前。這個因戀情不順又目睹愛人死狀而心理扭曲的男人一度想殉情,可是又沒有真正付諸行動,而是把這種念頭轉嫁他人。一方面殺死跟自己有相同經歷的人,一方面又讓死者同小真一樣被斑馬煌魚吃掉,好像這樣就能達到跟小真融為一體的目的似的。
這種超乎正常人邏輯的行為,昭示著孔上前心理的扭曲。小真是失足落水,還是跳進魚塘自殺,又或者是被她丈夫推進去的,現在誰也不知道。小真對孔上前是真情還是假意,對丈夫又有幾分感情,更是一個迷。假若當年小真沒死,他還會這樣嗎?
只是當時已惘然。
“孔上前長得不錯,看起來不像壞人反而像鄰家和善的大哥。”趙蘇漾翻著相冊,一邊看一邊說,“他的這副長相騙過了幾個人,加上嚴重的口吃,只要通個電話就讓死者很容易相信了他是個自卑但無害的人。”
“人不可貌相。”岑戈抽出一張孔上前的正面清晰照片交給安全部派來了解案情的官員,“可以發全國通緝令了。”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 壺
下章新案件~~
☆、63|長生殿(1)
晨起,天朗氣清。 趙蘇漾拉開窗簾,伸了個懶腰,倚在窗邊望著外面發呆。有些人剛起床時就是這樣呆呆的,什麼都不想干,要過好一會兒才真正能甦醒。
四人頭案告破,特案組就此解散,剩下的追捕工作交給當地探員,明天就要搭乘飛機回長寧,那什麼“全魚宴”也被集體刻意忽視了。昨晚跟岑戈建議了一下,既然馬上就要離開了,不如坐小遊船沿著頓河繞一圈,算是參加了一次“頓縣一日游”。
描眉畫目,趙蘇漾把自己打扮得美美噠!
岑戈坐在酒店一樓大廳看報紙,修長的雙腿交疊,駝色休閒西裝外套搭在沙發的扶手上,望向趙蘇漾時眼中帶著欣賞,卻一臉心知肚明。
“所以又來不及吃早餐。”
趙蘇漾聳聳肩,路過麵包店的時候買了一個三明治一瓶豆奶,一邊走一邊吃。考上大學後,媽媽曾經提醒過她,如果在學校里交了男朋友,一定不要買了東西邊走邊吃,會讓男孩子心裡很嫌棄。可她到學校一看,女孩子們經常和男朋友一起捧著關東煮、麻辣燙或者鐵板魷魚什麼的,一邊逛學生街一邊你一口我一口分而食之,別說嫌棄了,分明甜蜜得要命。
大學生活就別提了,一來聲名狼藉,二來她也根本看不上那些個庸俗又喜歡色眯眯盯著女生看的男同學。畢業後,自己才終於有了男朋友,可是……“那,你要不要吃一口,味道還不錯?”趙蘇漾從善如流,試探地將自己咬了幾口的三明治舉高高。
腦中已經幻想出自己跟岑戈你一口我一口分吃一個三明治的美好畫面了。
然而,岑戈很不合作地搖了搖頭,些許高冷。
試探失敗的趙蘇漾悻悻縮回手,嘆一口氣,自顧自地繼續吃。
排隊等遊船的時候,岑戈去買礦泉水,趙蘇漾偏頭看到一個女生將吃了一半的布丁塞給男朋友,嘟囔著“太甜了我不吃了”,然後那個男的帶著幾分寵溺說“我幫你吃掉就是了”,說著就喜滋滋地吃起來,沒等他吃兩口,女的又反悔了,又嚷著要吃,然後就乾脆摟抱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來……
別人的恩愛,趙蘇漾看得頭皮發麻,不經意撇了撇嘴。轉念一想,大庭廣眾之下似乎挺彆扭的,還好岑戈剛才沒有“就範”,否則他倆也這樣,太有違和感。
岑戈多精明的人,拿著兩瓶水回來時瞥一眼她看的方向,一下子洞悉了她那點矯情的小心思。遊船來了,他自然而然摟住趙蘇漾的肩膀,讓她貼近自己,免得上船的人群擁擠,磕著碰著她。
這船行程一共兩個小時,中途路過一些景點會靠岸,以便乘客下船遊覽。船隨著波浪上下起伏,護欄邊站滿了人,往下看,可以看見灰色的泡沫從船下冒出,又破碎開去。
風吹亂了趙蘇漾披散的長髮,她從包里掏出皮筋,捋了捋頭髮,向後紮成一個馬尾。倚著岑戈,她安靜地趴在欄杆上看風景,一會兒又覺得無聊起來,便解鎖手機,拉著岑戈,做各種鬼臉自拍,沒幾分鐘手機相冊里就多了好幾張合照。
“傳一張給我。”岑戈偏頭望著她。
“做桌面麼!”趙蘇漾激動地問,忙著找張自己拍得好看的。
岑戈卻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其中一張她表情特彆扭曲的,“辟邪。”
“哼。”趙蘇漾置之不理,走到一邊,用美顏相機拍了一張正常的傳給他,刁蠻地說,“就用這張當桌面,不准換,隔一段時間我就要檢查一次。”
“你的桌面好像不是我。”岑戈不置可否,倒開始講價還價。
趙蘇漾表情一滯,“呃……‘它’的氣質跟你很像,都是那麼的……嗯……俊帥可愛霸氣無敵。”
“是嗎?”岑戈挑眉反問。
“是啊!”某人嘴硬道,她的手機桌面明明就是一隻花不溜秋的豬,看起來傻極了,跟什麼霸氣什麼俊帥絲毫不沾邊。
岑戈也不計較,依她所說,把桌面換成了她的自拍照,湊過去跟她的手機並排著比較了一下,說:“你跟這隻俊帥可愛霸氣無敵的‘岑戈’很相配。”
趙蘇漾白眼看天空,假裝沒聽見。
遊船慢慢行駛著,前方一片開闊地,依稀可以看見幾個人影晃動。旁邊幾個乘客伸著脖子看,竊竊私語。
“那就是發現四個人頭的地兒嗎?”
“對,就是那裡。還有個古墓……唉,看不太清楚,圍起來了。”
“破案了沒有?人心惶惶的,還是別往那裡看了,陰森森的,可別冒出什麼東西跟著我。”
趙蘇漾往那邊看去,對岑戈說:“我們下一站下船吧。我還從來沒見過古墓挖掘現場,見識見識,好編點情節糊弄人。”
以四人頭案為原型的一些存稿因和別人撞梗而被迫修改了,可古墓一段一直很難割捨,她想著,去看一看也好,沒準將來還能用上呢。
岑戈本來就沒把那些神神怪怪當回事,點點頭同意了。
船靠岸後,岑戈下船的背影讓幾個偷拍他的女生微微嘆氣,遺憾地互相觀看剛才拍的照片,一會兒又嘻嘻哈哈地說起別的事。
角落裡,兩個低低的男聲響起:“我……我沒看錯吧,那個男的是……岑戈?”
“是他。”
“他是來找咱們麻煩的?要不要跟上去把他給做……”
“別輕舉妄動!他早不在那兒幹了,我們上杆子湊過去干.屁!現在首要的任務是到邊境交貨,不是殺人。在這裡把岑戈給弄死了,貨還能不能順利交出去?老子剛才頭都快低到地板了,就怕他看出我們的身份。再說,你自信弄得死他?”
“怎麼弄不死?二老板前幾年不是把他親妹妹給弄死了嗎?不就是因為這個,他為了保全所有家人才滾蛋的?”
“你知道個屁!小女孩出現在交易地附近也真是奇了……二老板不常親自動手的,那次為了保證交易順利進行才拔槍,為了儘快把屍體弄走,她還把大衣脫了裹屍讓人趕緊丟得遠遠的。誰知道那一槍打的居然是岑戈親妹妹!多解恨!命中注定啊!”
“不對吧?我聽說小姑娘早前落在一個變態狂手裡。”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說不定她逃出來後不巧遇上二老板。這事說來玄乎了,聽說二老板私下回去看過,明明只打了小妹妹一槍,屍體彈孔卻不止一個。岑戈的仇人何其多,說不定別家為了解恨又多幹了幾槍呢?二老板自那回後就很有心事的樣子……”
“早就聽說二老板對岑戈很有意思,大老闆幾次三番想把他做掉,二老板都說‘留著慢慢耍’。嘿!要知道,她那次要真被岑戈逮回去,現在墳頭糙都半米了吧?居然……”
“你小子別亂說!”
岑戈的腳步頓了一下,忽然往後看去,船上人頭攢動,遊客們有的拍照,有的看風景,似乎沒有什麼異常。然而剛才背後一道寒意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