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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子呵呵一笑,“你先坐下,有發現的可不止你一個。”
小王興奮地提一提褲子,雖然坐下了,可仍按耐不住想第一個說。阿東見他那猴急猴急的樣子,給了他一拳頭,“臭小子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我們以前太關注趙蘇漾這個嫌疑人了,有點先入為主,忽略了很多東西。向蔓的通話記錄我查了一下,超過十分鐘的記錄幾乎沒有,有也是跟她爸媽聊,其餘的都是同學、老家朋友什麼的。有一點很奇怪,有個號碼……”小王從懷裡掏出一卷通話記錄,一拋,長長的都鋪到桌子另一頭了,其中有許多紅紅綠綠的劃線,可見他查記錄時的用心,“我用紅筆圈出來了。”
通話記錄很長,大家一人捧起一段,發現小王圈出來的那個號碼從來沒有接通過,但每隔兩三天就會出現一兩次。有時是對方打過來,有時是向蔓撥過去,但互相都不接。
所有不尋常現象之後都有可能揭示著事件的真相。
“這是誰的號碼?”阿東問,“向蔓通訊錄里有沒有?”
小王很得意地說:“通訊錄里沒存。你們一定想不到,是他們外語學院英語系一個副教授的號碼,叫范琨誼,教英語口語,大二、大三的口語課程都是他上的。他和向蔓都是仙縣人,可以說是老鄉,而且他半年前出過國,去了澳洲。維生素片和綿羊油,不都是澳洲的牌子嗎?”
羅子釋然,“已婚?”
“當然,三十大幾的男人了。”
“英語系副教授不具備製作那種毒.物的能力。”岑戈一語道破,似乎給眉飛色舞的小王打了一針鎮定劑。
羅子接過話頭,“我又看了看向蔓的驗屍報告,讓法醫們加了一次班,檢查了她腸胃裡面的內容物,雖然消化得差不多了,但有些東西還是能夠分析出來——釋迦、百香果籽、貽貝、蝸牛……我不相信學校食堂、學生街有這樣的東西。剛才,我看了一下通話記錄,她死的那天,撥打過范琨誼的電話。”
岑戈則把小丁的記錄本攤平,上面每個接受詢問的人都打了一個“X”。“我重新問了一遍前來做筆錄的學生,他們承認自己幾乎沒有跟趙蘇漾接觸過,所有關於她的事都是從向蔓口中聽說。其中幾個同向蔓關係要好的,告訴我這樣兩件事——第一,向蔓押題很準,期末考前依靠她的押題和筆記,都能取得較好的分數,尤其,是口語。第二,向蔓並不經常參加晚自習,這一點和趙蘇漾所說的‘向蔓幾乎每天都跟同學去教室晚自習’相矛盾。假設趙蘇漾沒有說謊,其他同學也沒有,那麼,說謊的就是向蔓。”
“真相大白了,師生婚外戀。”阿東打個響指,“查范琨誼的開.房記錄!”
小王搖搖頭,“查過了,沒什麼收穫。”
“范琨誼動機不足。”岑戈食指點了點通話記錄,“近一兩個月以來,他們互相呼叫對方的間隔跟前幾個月差不多,這證明他們的關係處在一個穩定的狀態。如果一方出現心理波動,至少會反應在這些記錄中,忽然頻繁或忽然冷淡。范琨誼殺了向蔓能得到什麼心理滿足?又為什麼非除掉她不可?”
心理滿足,這個詞似乎在誰哪裡聽過。
幾個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個案子並不複雜,只要找出真正的利益關係人,就能推斷兇手的身份。
岑戈頓了一下,唇角勾起一道洞悉真相的弧線,“如果搞婚外情的兩個人關係穩定,婚姻的第三者死了,最大的受益方是誰?誰最能產生快慰?”
大家眼睛一亮。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 十里紅妝
☆、8|羅生門(1)
妻子:黃汀蕙陵州醫學院高等藥劑學副教授
“我有預感,八成就是她。”當拿到范琨誼的個人檔案時,小王指著家庭情況一欄,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符合所有的條件——對化學和製藥學的熟悉、獨立實驗室、仇恨度、心理滿足感。她一定是發現了自己老公和他學生的婚外情,覺得受到了傷害,動機太強烈了。最毒婦人心哪!”
“你感慨個屁,去查啊!”阿東這個暴力狂重重地拍了一下小王的肩膀,然後掏出手機給吳雪璐打了個電話:“吳導你好,趙蘇漾的嫌疑暫時排除了,我們忙著查案都顧不上,還得麻煩你重新給她安排個宿舍,讓她把原來宿舍的東西都搬過去。……對,她自己的搬過去就行,向蔓的東西暫且留著,結案後家屬要拿什麼回去再說。”
陵州醫學院不在嘉華市,離陵南大學大概200公里,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作為夫妻,可能周末才能相聚。一些男人天天跟妻子生活在一起都能搞出些么蛾子,范琨誼耐不住寂寞有了第三者並不讓人意外。女人的第六感都是可怕的,覺察出老公外遇的黃汀蕙只要找個機會把□□混進維生素片中,遠在百里之外也能讓第三者死於非命。
小王和小丁馬上動身前往陵州醫學院。
不多時,趙蘇漾再次來到了自己和向蔓的宿舍,有些女同學得到了消息,紛紛站在門口偷看她。她們想不通,為什麼趙蘇漾不是兇手?
趙蘇漾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了裝在箱子裡,也沒指望哪個同學來幫她搬宿舍。一群女生在外面議論紛紛,她一概不理。
偏見是很可怕的東西,無論好壞,建立起來只需要幾秒鐘,能不能轉變或者消除還得看機緣。向蔓之死,大家能對她改觀多少?這些看客,如果真有點腦子就不會聽信向蔓的謠傳。對於這種沒有腦子只遵從流言的群體,骨子裡確實有點傲氣的她也不屑和他們交好。
一雙男人粗糲的手伸了過來,搬起地上的紙箱子。
走神了的趙蘇漾眨眨眼,抬眼就看到袖子擼起到手肘的羅子正抱著箱子,笑呵呵地說:“搬去幾號宿舍?我們搬你搬點重的。”
岑戈站在羅子身後,慢條斯理捲起黑色襯衫的袖口,看了看她包紮好的手背,眼底含了點笑意,“你的‘那個案子’查得怎麼樣了?”
趙蘇漾撕開一段透明膠,發出刺耳的一聲“嚓”,她尷尬地抿了抿唇,避開了岑戈的目光。微表情神探一眼看出了她的初次失敗實踐,不再追問,俯身搬起剛打包好的箱子轉身出門。
“哇,好帥啊……”圍在走廊的幾個女生看見從她們面前經過的岑戈,話題瞬間從“嫌疑犯”趙蘇漾轉到了他身上。
有羅子和岑戈的幫忙,兩小時不到,趙蘇漾的東西就清空了。聽說新嫌疑人是外校的一個女副教授,趙蘇漾有點詫異,任她如何發揮小說作者天馬行空的想像力,也不能將向蔓和那樣的人聯繫到一起去。
礙於調查結果還沒出來,羅子也不能向她透露太多。
趙蘇漾不急著打掃新宿舍,擦了擦額頭上的一層薄汗,抽出隨身攜帶的一卡通,“謝謝你們幫我搬宿舍,不嫌棄的話我請你們去食堂吃個小炒吧。”
“成,剛好也到飯點了。”羅子拍拍肚子,慡快地答應下來。
食堂左側的一排隔間裡,趙蘇漾忙著點菜去了,羅子和岑戈並肩而坐。羅子手裡拿瓶礦泉水咕嘟咕嘟喝痛快了,一抹嘴,有點感慨。
“……也不是什麼棘手的案子,跟我們以前破獲的那些兇殺案比簡單多了。就是……這趙蘇漾和向蔓兩個人,讓人大跌眼鏡!一開始趙蘇漾簡直十惡不赦——古怪、趾高氣昂、大小姐脾氣,還可能是個殺人犯,結果怎麼樣?安分守己、造血幹細胞捐助志願者、寫小說賺稿費,有空喂喂流浪貓。”說著,羅子伸出大拇指,學著電視劇中日本鬼子的語氣道:“——大大滴良民!向蔓倒好,一片讚譽,卻是個愛嚼舌根、污衊舍友的小人,還有可能是已婚男人的出軌對象。人言可畏啊!”
岑戈頷首,望著點完菜正往這邊輕快走來的趙蘇漾,她的馬尾辮隨著走動在腦後一甩一甩。
菜陸續上齊,羅子沒想到這小姑娘還叫了一箱啤酒,這分明就是把酒言歡的節奏。幾句話之間,岑戈聽出了趙蘇漾的意思,她想當探員,打聽消息來了。
“我們這一行很辛苦的。”因為工作而倍受岳母刁難的羅子長嘆一聲,“收入高是沒錯,可你根本沒時間花啊,案子一來沒日沒夜!女探員不是沒有,大多在普案處、技術處,更多的是接線員。不是看不起你們女人啊,我是怕你太忙,將來找不到對象,嘿嘿!”
趙蘇漾夾著根青菜,聽了羅子這話便有點落寞了。落寞歸落寞,還是發揮東道主的待客之道,主動給兩個男人的杯子裡斟滿酒,那細白的手握在深色的啤酒瓶上真有幾分風致嫵媚之氣。岑戈看得出來,她酒量並不好,只能略微客套地陪飲個三四杯。和酒相比,她更愛自己點的那些偏酸甜口的菜,糖醋排骨、咕咾肉、拔絲芋頭、西紅柿炒蛋,許又是為了照顧兩個男人的口味,點了一隻三斤的麻辣烤魚,只吃了一兩口,嘴唇就辣得嫣紅。
那一抹嫣紅映入岑戈的眼底,和桌上洋溢著的甜香氣一起幻化為初春最明艷的景兒。
趙蘇漾喝了杯水,用紙巾擦了擦嘴角,“到底要怎麼考試呢?”
“州立調查局這邊自主命題,跟高考似的。一般面向各個刑偵大學的畢業生,也有非刑偵專業的,計算機、生物學……你們外語類,少!三關全部通過,才能當探員。”羅子話題一轉,掰著手指算給她聽,“第一關筆試,考邏輯、常識、刑法和治安法,如果特殊專業,還加一門專業考試;第二關體能測試,及格就行。第三關心理測試……”
“還有心理測試?”趙蘇漾饒有興趣地問,“如果心理有點問題,豈不是一下子就被發現了?”
“不需要按照你的思維去填,推想一下正常人會選哪個選項即可。”岑戈唇邊一道笑紋。
趙蘇漾點點頭,吃了一塊肉後覺得不對,咦?我的思維難道就不正常?
為了證明自己思維是正常且縝密的,趙蘇漾從包里找了便簽本和筆,把自己想到的那五點“誘拐母貓者”的信息寫了出來,推到岑戈面前,幾分求證幾分求教地望著他。
岑戈瞥了一眼,興味地又瞧了瞧她。
“不錯。”他評價。
“可是抓不到人啊。”
羅子坦誠道:“是啊,沒有專門保護動物的法律條款,抓到了人也只能請一個心理諮詢師教育教育後放了。在一些人眼裡,貓狗跟豬牛羊什麼的一樣,你說他們虐殺貓狗有錯,他們反問你,你吃排骨就沒錯?”
夾了一個糖醋排骨正要往口中送的趙蘇漾筷子一頓。
岑戈放下筆,把便簽紙推回她面前。
趙蘇漾低頭一看,上面多了四個蒼勁有力的楷體字——“功利、網吧”。她疑惑地抬頭,發現羅子也用同樣的目光望著岑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