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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蘇漾心裡有點小雀躍——自己一直覺得跟派系爭鬥有關,還真能沾上邊兒。

    岑戈雙手十指交握放在身前,“我們在神曲村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你是否對其他族人心懷怨恨所以才告訴我們?”

    “對我的族人,不敢談怨恨。”諾娜瑪搖搖頭,“我嫁出來之後,偶爾想我們覡族,比一比青見族,覺得有些做法是不對的,可我沒辦法回去,也無法跟他們說。我們為什麼不能同外族結婚?為什麼覡族女孩出嫁外村後回家會帶來厄運?我在這裡過得很好,我想讓阿爸阿媽和阿哥們知道!我還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他們都很像我!我想……不是族人們不願意告訴你們關於嬰冢的事,這對於我們來說是一段歷史,是光榮的,也是令他們倍感惶恐的,連同我在內,都不覺得有什麼錯。我們戰勝了攬達,保護了土地和族人,死去的嬰兒也是戰士之一。”

    說到這兒,諾娜瑪臉上浮現出很明顯的自豪,對於她來說,或者對於每一位覡族人來說,這段歷史可歌可泣,今天的生活即使面臨著子孫之憂也仍然來之不易。這就是神曲村的村民沒有人願意對外族人提這段往事的原因,可能也是布阿托和八倉他們隱瞞的秘事,或許他們在看到屍體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兇手的動機——揭露歷史,藐視卜算,懲罰利用此機會攬財的他們這群人。  

    覡族現在男多女少,大多數男人難以成婚,一方面是落後封閉婚姻制度,另一方面,同時也是最大的成因,就是幾十年前這種落後殘酷的思想及落女胎行為。缺少女性族人,缺少可以生育的女人,再多的男丁都無法延續這個民族,他們渴望男丁興族,可最終的結果就是滅族。他們引以為傲的氏族基因,在一次次把女胎兒落掉之後,漸漸失去了活力,就好像抓著一大把你認為很好的麥子,卻再也找不到一塊適合耕種的土地。

    女性,這個母系氏族社會之後,千百年來總是處在弱勢地位的群體其實一直扮演著強者的角色,她們生育時忍受的裂骨絞肉之痛,恐怕號稱刮骨療傷的關二爺也不可能一笑置之。世人根據時代需要、個人喜好選擇留下或者除去女性腹中的女性,可當他們發現土中埋葬的血肉模糊的小人兒是他們的未來的妻子、延續種族的希望時,是否痛恨當初目光短淺的自己?

    大自然都是公平的,有男必有女。僅僅把是否力氣大、是否能傳宗接代當做衡量一個女性出生的價值,是對女性群體的曲解和對自然規律的藐視。除了生育外,女性並非只能在家庭中充當妻子和母親的角色,她們能當作家,化筆為劍;能當將軍,驅逐蠻夷;能當皇帝,振興朝綱。女性與生俱來的愛與美,成為多少藝術家贊慕的對象,聖母瑪利亞,美神維納斯,都是女性母愛和美的化身。如果人類的每一個民族能尊重每一個或男或女的生命,那麼這個種族雖不可能馬上飛黃騰達,卻總有延續的可能。如果肆意選擇性別,那麼自然也將給予最嚴厲的懲罰,放肆的種族必將斷子絕孫!  

    “我們今天的行程和問話的內容、對象,不能告訴其他任何一個人,你能保證嗎?”離開蘭鈿村的時候,岑戈叫住前方帶路的谷來,鄭重其事正告他。

    谷來這個老江湖當然點頭答應,可估計心裡已經打好了別的主意,比如,人家要拿多少條煙跟他換取這個消息。可他面對的是岑戈,那口是心非的表情、忽然一轉的眼球都透露了他的小九九。

    “谷來,你相信嗎?”岑戈換了個閒聊的口吻,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和他肩並肩地走,“此事之後,會有更多的遊客來到龍葳古城,同樣,會有更多的資金,也就是錢,投往這裡。這裡家家戶戶將有電燈、電視甚至電腦,他們若干年後能了解這個世界並不像他們的爺爺奶奶告訴他們的那樣狹隘和狹窄。他們的生活方式會改變,思想也會變,當然,你也能賺更多的錢,諾娜瑪也能如願回到神曲村探望她的父母親友。”

    “會有這樣的好事?”谷來冷笑著,表示難以置信。

    “諾娜瑪不會因為說出覡族的往事而受到族人憎恨和鄙視,前提是你必須做一個守信用的人。”岑戈的語調並不強硬,卻暗藏尖刃,“你在神曲村這幾天賺了不少錢,但做生意難免遇到一些難擺平的混子,那時你不得不求助今天在村里活動的探員們。互相幫忙總比暗地拆台來得長遠穩妥,你不會跟將來的財富過不去。”  

    潛台詞就是,今後在龍葳古城做生意比現在難多了,你一時貪小便宜亂了探員和特案組的陣腳,以後有吃大虧的時候。生意人,不要輕易得罪不該得罪的一群人。

    谷來吃了個啞巴虧,臉色黑黑的,但應該是不會再打賣消息的主意了。

    走這一遭,不虛此行的同時,趙蘇漾覺得,岑戈拿捏人心時有點毒,他的心,又會被誰拿捏住?

    回到招待所天都黑了,又是一天過去,時限天數所剩不多,可喜的是案件終於有所進展。郭一琴還沒回來,打電話也沒接,可能還在驗屍或者寫報告。趙蘇漾轉轉脖子,扭扭腰,打開房間裡那台陳舊的電腦,按照自己臆想出來的情節,把神曲村的案子添油加醋地寫進正在連載的小說里,故意把氣氛弄得恐怖非常。

    還好之前有些存稿,否則這段時間事情這麼多,斷更的話,不知道讀者如何催更。

    十一點多,郭一琴才拖著沉重的步子回來,看樣子累得連澡都不想洗了,坐在床邊喘了半天,才說:“那個老太太看上去像自己吊死的,其實呀,是突發心臟病猝死的。屍體沒有窒息現象,從切片和剝離的皮下組織上看,沒有明顯的皮下出血和水泡……唉,說了你也不懂。總之一句話,老太太剛死不久就被人吊了上去,偽裝成自.殺的樣子,就為這個,我們研究了一下午!因為還有種縊死是頸部迷走神經及頸動脈竇受了刺激,引起反射性心跳停止,死得很快,沒有窒息的過程。他殺是可以排除了,就是不知道幹嘛要這樣。我還是覺得幾瓦最可疑!不,一定是他幹的!”  

    “就算是幾瓦乾的,可為什麼要偽裝他奶奶自.殺?家裡的老人病逝,本來可以不驚動探員的,現在這麼一弄,又是屍檢又是封鎖現場的,早一點讓他奶奶入土為安不好麼?”趙蘇漾剛對這案子有點思路,又被這件離奇的偽裝自.殺案件搞糊塗了。“他不能說話,是不是想通過這件事告訴我們什麼?”

    “誰知道呢,報告給他們了,我的工作應該暫時告一段落。哎呀我不行了太累了!腰酸背痛腿抽筋!”郭一琴恢復成平時嘻嘻哈哈的樣子,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做垂死掙扎狀。

    畢竟是學醫的,還有點潔癖,躺了一會兒一琴就乖乖去洗了個澡,趙蘇漾都準備睡了,卻被她拉著。“我餓死了,咱們出去吃個夜宵吧!回來的時候看見旁邊那條街不少燒烤攤,很香。”

    “你不是說好幾個月不想吃烤肉嗎?”

    “我有說嗎?”

    “死吃貨。”趙蘇漾嘴裡這麼說,還是換了衣服跟她一同出門。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 IRISあ非晚  

    龍葳古城、覡族、案件都是虛構的,我這個案子要表現的就是極端重男輕女導致的個人悲劇和民族悲劇

    ☆、20|罪與罰(2)

    街邊小攤比大酒店裡精緻的菜餚美味多了,至少,你在富麗堂皇的大廳里感受不到這種熱火朝天的煙火氣息,一塵不染的花式餐巾、冷冰冰的高腳杯碰撞聲和高檔紅酒綺麗的色彩讓人毫無食慾。

    夥計端上來的烤串而一半辣一半不辣,還有一大盤香氣濃郁的酸辣炒河螺。一琴真是餓了,啃完一個玉米加三串加辣的魷魚須,才說:“岑戈逗你呢,什麼體能測試必過秘籍,你除了往死里跑,還能怎麼樣?”

    趙蘇漾沒她那麼狼吞虎咽,才剛剛吃完兩串翅尖,“看來我是沒希望了。”說著,把竹籤兒交叉擺成一個“X”。

    “不能這麼說。”一琴安慰道,“案子結束後你就開始加強訓練,宮晗昊這麼好的資源你不用?讓他帶著你,每天跑一次800,考試的時候……”

    “就能及格了?”  

    “成績至少不會那麼難看嘛,什麼5分20秒,也太丟人了,你是用走的嗎?”

    “有沒有別的辦法?”

    “有。向我樓下大爺借條狼狗,到時候後面追著咬你屁股,別說4分10秒,破世界紀錄也不是難事啊。”

    “滾蛋!”趙蘇漾瞪她一眼。

    一琴帶起一次性手套,毫無顧忌地用手抓起河螺放唇邊啜,螺肉連同酸辣的湯汁一起吸出來,盈滿整個口腔,這酸慡,不敢相信!她一口氣啜了十來個,才對束手無策的老友說:“我有種你能過的預感,真的。沒準兒岑戈就是考官,他所謂的‘必過秘籍’就是給你放水!或許體能測試的嚴格程度跟你想的根本不一樣呢?”

    根本不一樣——趙蘇漾一怔,好像受到了什麼提點,剛才腦子裡靈光一現,想到——覡族的祭祀為什麼不讓圍觀?為什麼不讓未婚少女參加?這個祭祀也許跟他們想像得根本不一樣!如果僅僅只是像那些族人說的那樣,跳舞、唱歌、獻祭品,有什麼不能被看到的環節?  

    布阿托等人不但用一問三不知隱瞞了嬰冢的存在,還隱瞞了祭祀的真正內容,正是因為沒有外人見過祭祀,也沒有族人對外傳,所以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

    “村長走了之後,幾瓦悄悄對我們承認是他把奶奶普羅吊上去的。”第二天一早,特案組就接到一個探員回報的消息,“他表示自己說不出話,想用這種方法叫來探員,因為他奶奶是被人嚇死的。他肯定知道那個人是誰,可是比劃不清楚。看來此人村長也認識的,所以村長他們在的時候,幾瓦不敢說。”

    “那個人會是真兇嗎?”一琴輕率地猜測。

    “他對家中沒有供奉卜算神一事,怎麼解釋?”於岱宗問。

    探員:“他家原是有的,後來底座掉了,支立不起來,收起來了。問他時,他拿出來過。下一步我們該查什麼?”

    按照詹澤琪的畫像根本找不到嫌疑人的探員們紛紛看向他,他抿唇沉默著,臉色很臭。昨晚他的導師打電話詢問案件進展情況,他把自己的畫像匯報了一遍,付經綸當即就指出他的側寫存在一些問題,要他重新來過。他的自尊心和好勝心受到了打擊,從昨晚一直沮喪到現在。

    因為偵破工作繁忙加上語言不通,詢問族人的工作一直是谷來負責,他不辨真假,只要得到消息就馬上告訴特案組。現在大家意識到,布阿托和八倉的話有真有假,嚴重阻礙了案件偵破的進程。

    “我們再去問一問村長。”岑戈起身,看向谷來,打算親自出馬。那目光令谷來似曾相識,他想了想,知道岑戈的意思是讓他對幾瓦的“出賣”守口如瓶。他無奈地點頭,跟著岑戈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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