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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出……出……出去了,落……落到你們探、探員手裡,不……不還是個死?”孔上前冷笑,習慣性地結巴。
這一句切中要害,他們兩男一女背負的都是死罪,即便跟隨岑戈活著出去,也是死路一條。
孔上前這一開口,岑戈迅速判斷出了他的方位——左前方,距離自己更近一些。持槍的周克和秋牡丹是最危險的兩個人,孔上前雖然也殺過人,但論格鬥技能,他遠不如岑戈,所以,這三人中,岑戈最先需要制服的就是他。
☆、106.禁閉(3)
“是啊,多殺一人少殺一人都是個死,還不如先把這個礙事的探員殺了解解恨。”周克陰狠地說,“岑戈!你害得我們離散各處,還親手擊斃了我的兄弟,我整天東躲西藏,食不果腹!現在老天有眼,你也到了這破地方!嘿嘿!”
說著,他瘋了似的拔出槍朝上方開了兩槍,發出“砰砰”兩聲。
“等等!你發什麼瘋?”秋牡丹喝止住他,“就你一人跟他有仇?要殺也是我來殺,輪得著你這隻灰耗子?!他當年在緝毒局,把我整得也夠慘,老娘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要你來多管閒事!你一把槍,老娘兩把槍,你信不信,你前一秒嘣了他,老娘後一秒就幹掉你!”
“你這臭娘們!老子不會放過你!哼!”周克大罵。
秋牡丹冷哼一聲,根本沒將他的威脅放在眼裡。聽聲響,她似乎里岑戈更近了一些。相比於大吼大叫慫恿大家都來追殺岑戈的周克,她暗地裡不知道朝岑戈的方向移動了多少步,這個向來神秘的女人遠比那個悍匪要清醒狡猾得多。
因為跟她打過交道,岑戈早就提防著她出陰招,於是,他慢慢朝左前方移動著,“我知道你們想殺我,也知道自己這回在劫難逃。但我有件事想問明白,Anemone,你老實回答,我死而無憾。”
秋牡丹冷笑:“什麼事?”
“岑凝是你殺的嗎?”
秋牡丹沉默了,不知是趁機再次朝岑戈靠近還是真的在回憶過去。
“岑凝是……是誰?”孔上前發問。
“關你什麼事?”秋牡丹回嘴,然後,她笑著對岑戈說:“她到底是不是我殺的,一會兒你自己下去問她不就行了?”
“女人就是女人,承認有沒有殺人都這麼支支吾吾的。”周克不屑道。
“你再給老娘說一遍?”
孔上前幽幽地聽他倆鬥嘴,眼中暗藏幾分陰險,有點坐山觀虎鬥的意思。他沒有槍,來到這裡時以防萬一就帶了一把斧頭。岑戈的話多少對他起了點作用,周克和秋牡丹是最有可能活到最後的兩個人,他們之中死一個,他就有希望奪到至少一把槍。
“女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倆既然都跟岑戈那小子不共戴天,不如先合作將他幹掉再想一想怎麼出去,怎麼樣?”周克說。
周克不認識秋牡丹,孔上前也不清楚岑戈的身份,同樣,秋牡丹恐怕也不知道周克和孔上前是什麼人——岑戈心想,這三人並非事前協商一致才到這裡來的,布局之人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將他們一一召集起來。既然他們不是統一戰線,事情就好辦多了。
秋牡丹下巴一昂,冷酷而刻薄地說,“我說過了,我和他的恩怨不用別人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周克眼睛一眯,沉默了。
他倆僵持不下,孔上前也保持著沉默。
溫度慢慢下降,秋牡丹許是感覺到了寒意,不適地活動活動肩膀。一會兒後,周克虎著臉,“這麼耗下去對誰都沒好處。大家既然不約而同受困於著該死的地方,索性豁出命來斗一把,該活的活,該死的死,全憑本事!先殺一個試試,看看能不能得到密碼!”
可是,他的號召並沒有得到什麼響應。
死寂一般的沉默比愈加下降的溫度更磨人。岑戈敏感地發覺有人躡手躡腳朝他這兒摸索過來了,儘管對方用力克制著呼吸聲。他往旁邊一靠,背貼著牆,靜靜等待著。約莫一分鐘後,岔道口一個忽然亮起的光束,來人用這一閃而過的手機電筒確定了他的位置,揮舞著斧頭就朝他劈了過來!
是孔上前!
岑戈敏捷地一躲,他的斧頭砍在了牆壁上,一些碎片噼里啪啦掉落下來,與此同時,另外兩個人恐怕都已聽到響動朝這裡尋找過來。孔上前篤定岑戈沒有武器,此時殺紅了眼,一手握著手機,另一手握緊斧頭左一下右一下朝岑戈攻擊過去。
他本來就是個以殺人為樂的瘋子,殺掉眼前的這個探員對他來說是個新的嘗試。
岑戈順著他砍殺的動作閃避了幾下,這裡空間狹窄,照明不足,拳腳受限,斧頭劈砍而來的勁風好幾次划過他臉旁,擦著他的髮絲而過。即便如此,受過特訓的他下盤極穩,身子一低,晃過孔上前再次襲來的一招,飛起一腳踢掉了他的手機,這個角落馬上又暗了下來。
孔上前毫不懼怕黑暗,更加瘋狂地揮舞斧頭四周亂砍,岑戈則退到了岔口處,在一個轉角隱蔽下來。
“孔上前,你跟布局之人是什麼關係?”岑戈一語切中要害,“你身穿棉衣棉褲,似乎早就知道這裡將變成一個凍庫。即便我們誰都沒能殺死對方,你都不會是最先凍死的人。”
周克和秋牡丹馬上起了疑心,對他們而言,沒有武器的岑戈不足以對他們形成威脅,一個有備而來的人反而最可疑。
“喂,說你呢!你為什麼穿著棉衣棉褲而來?”周克質問道,目光中充滿懷疑。
秋牡丹更是直白:“我看布局之人就是你吧,嗯?!”說著,她朝天開了一槍,以示警告和憤慨。
“我沒……沒有……”孔上前一邊否認一邊撿起手機。
“我趕到大廳時,被迫丟掉武器,進入電梯。”岑戈沒有給孔上前解釋的機會,論說話的流利程度,他和岑戈本就沒有可比性,“如果我沒有猜錯,布局之人和我們正在追查的年輕女子系列失蹤被害案兇手脫不了干係。此人愛好囚禁、折磨他人,以別人痛苦掙扎直至死去為樂。他對參與辦案的我和我的同事心懷仇恨,設下此局,我並不感覺奇怪——這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的原因,而你們看上去都和此案沒有關係,又是為什麼集中到這個地方?”
孔上前急於辯白,一邊繼續砍殺岑戈一邊搶著解釋:“我不認、認識那個人……我知道自己被……被通緝,怕……怕被抓就、就、就到處躲。我偶然去……去黑網吧……上……上網,想看看風聲緊不……不緊,遇到一個很久以前就、就認識的網友,他說他知道躲在哪裡就、就不會被抓……我進電梯的時候,裡頭已……已經有了這、這套衣服,我……我……”
岑戈已經看穿他的行動模式,閃避得不疾不徐,給他解釋的時間。好像貓逗耗子一樣跟他繼續角力,探聽消息。聽到最後,岑戈以手為刀,抓住時機重重地斬在他手腕上,他手一麻,斧頭掉在了地上。他才問:“達瓦扎俱樂部?”
“你怎麼知、知道?”
岑戈踩住斧頭,“那個人……Frollo——是你的精神導師。”
孔上前張了張嘴,又重複問了一遍:“你……你怎麼知道?”
岑戈沒有回答。
偵辦“四人頭案”時,倪遠航在孔上前電腦中找到一個命名為“精神導師”的文件夾,看得出來,孔上前對該發帖人Frollo非常遵從,若不是“他”,恐怕沒人能將這個通緝犯叫到悠然酒店裡來。這個以前混跡於達瓦扎俱樂部的人竟也是系列案的兇手?這一點,值得好好深究。
秋牡丹許是感覺到了一絲寒冷入侵,長長呼了一口氣,“老娘為什麼到這鬼地方來,跟你們沒有關係。”
和她一樣,周克也沒有正面回答岑戈的問題。Frollo,曾經是達瓦扎俱樂部會員之一的他怎會不知道?從小不知自己爸爸是哪個嫖客的兄弟倆受盡別人的嘲笑和冷眼,偏偏他們的媽媽一直不自重,最後得了髒病死在家裡。“野種”、“□□生的”是所有人對他倆的代稱,誰都能過來踹他們一腳,吐他們一口痰。兄弟倆相依為命,互相扶持,別人舉家團圓的時候他倆只能窩在破房子裡以從垃圾堆里撿來的剩罐頭為食。他們是活在絕境的社會邊緣人,別說上學了,為了生存,他們替家禽店殺雞殺鴨、放血拔毛賺生活費,每天都活在血腥和臭氣中,看著別的孩子背著書包、穿著乾淨的衣服走過,對他倆避之唯恐不及。
學歷低下、出生卑賤,他倆成年後也找不到什麼好工作,只能幹一些不需要腦力活動的體力活,對整個社會心懷忿恨和不滿。Frollo那種隨性殺人、以別人的痛苦來祭奠自己的失意一類的理論恰合他們的心意,為他們實施搶劫殺人提供了精神支持。他們被Frollo的幾篇帖子搞得心cháo澎湃,世間太多不公,憑什麼他們兄弟倆不能殺出一條血路?!
兄弟被擊斃後的這幾個月,他假裝流浪漢四處藏匿,Frollo似乎知道他的處境,為他這處荒廢的酒店,他小心翼翼地住了很久都沒人發現。今天不知怎麼回事,一覺醒來就到了這裡。他懷疑自己被下了藥,一直處在莫名其妙中,但他天不怕地不怕,自認為有槍在手,誰都不放在眼裡。仇人岑戈進來的一剎那,他知道這可能都是Frollo的安排,有意讓他為兄弟報仇,是Frollo的棋子也罷,既然能和岑戈共處一室,那他就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他在一次次的摸索和移動中感覺自己越來越靠近岑戈,剛才的光亮使他又飛快地移動了好幾步。他追尋孔上前揮舞斧頭的聲響而去,近了,更近了,他和孔上前一樣,利用忽然亮起的手機屏幕確定前方的事物——
不管前方是誰,既然遊戲規則是死一個人開一個求生之門,那就試試布局之人是否遵守承諾!
“砰!”槍聲響起。
子彈正中孔上前的後腦勺,他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紅白相間的腦漿從彈孔中緩緩流出,像打翻了的豬油一樣,在他臉旁匯聚成一灘。岑戈早已退到一旁的岔口,隱蔽起來。
周克面無表情地走過去,殺人對他來說早就是家常便飯,剛剛這一槍打得快准狠,是他一貫的作風。他一邊用槍防備性地掩護著自己,一邊摸索著脫下孔上前的棉衣,披在了自己身上,他知道,耗時間不是靠子彈,而是最實在的棉襖。
“喲,動手了……”怪聲忽然響起,在孔上前屍體的襯托下顯得更加陰森恐怖。話音剛落,“滴”的一聲,布局之人真的開了一把鎖。聽聲音,出口其實就是岑戈方才進來的那道門。這也就意味著最後周克和秋牡丹都會衝著這裡而來,遲早會和他面對面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