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頁
岑戈沒有接話,只是久久地凝視著她的眼睛。
趙蘇漾接下去說:“岑凝案受到了緝毒局的介入,一直沒有併案,只能等我們把兇手抓住進行審訊,才能得知他帶走她的始末。”
不知岑戈識破她的謊言與否?
等了很久,岑戈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伸手掃去了落在她帽子上的一層薄雪,示意她可以下樓回辦公室了。
趙蘇漾轉身走了幾步,發覺他沒有跟上,又回頭看他。他似乎沒有下樓的意思,仍站在原處,虛望著前方。
她輕嘆口氣,下樓去了六隊的大辦公室,被告知特案組的臨時辦公室設在十二樓,以後她得跟屈旌去那兒辦公。她收拾了東西,吭哧吭哧又搬了過去。
屈旌先來一步,見了她,開口便問:“付教授說的什麼犯罪心理到底靠譜不靠譜?我們辦案都重實證,現在忽然換一種方式,真不習慣。”
“這種無特定目標的殺人案,犯罪心理比常規偵查手段成功率相對來說高一點。”畢竟看過這方面的書,趙蘇漾有模有樣地回答,“針對女性、剃光頭、刑罰重現、強酸潑屍、殺手崇拜等等一些行為除了說明兇手是個超級變態外,還可以推斷出‘他’在童年肯定有類似囚禁和毆打的經歷、施虐的很有可能是個長發女人什麼的,另外,還能推斷出‘他’現在是個經濟富裕、長相和善、單身獨居還有一定文化知識的人。”
“Excuse me.”只見付經綸站在門口,屈指敲了敲門,微笑著走進來,“再者,他囚禁被害者的地方很隱秘,不排除是個別墅的可能,為了防止女子自殺,除了捆綁外,他還在牆壁上鋪上軟墊一類,所以被害人儘管遍體鱗傷,頭部卻沒有碰撞痕跡。每個人的行為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兇手以前肯定有過向動物施虐的‘黑歷史’。‘他’為人偏執、容易受刺激卻善於掩飾,因此在旁人眼裡,‘他’會是一個彬彬有禮、事業成功、斯文善良的人。”
說罷,他將公文包放在辦公桌上,讚賞道:“說實話,之前我也對小趙有些懷疑,然而剛才站在門口聽到你們的對話,小趙的思維模式跟我很對盤,所以,歡迎小趙美女加入特案組。”
組長都認定了,看來再不會有人對我的加入唧唧歪歪,嘿嘿。趙蘇漾心裡暗喜。
☆、第94章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2)
“岑隊,你還不走?”天色已暗,商鴻朗將結案報告錄入案管系統,見岑戈辦公室的燈還沒熄,就隨口問了一句。
岑戈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著陵州三省的地圖,其中幾處用紅點標出。他瞥了一眼商鴻朗,抬手示意一下,表示自己要加班。商鴻朗聳聳肩,關了大辦公室的燈,先走一步。
趙蘇漾到家之後就把“年輕女子失蹤被害案”每個死者的情況發了過來,他從中午一直看到現在,將凌亂的線索一條條梳理歸類。
前六個死者都是暗娼,街邊拉客,沒有固定的“工作地點”,也沒有組織者。她們的屍體被遺棄在陵北省幾個城市郊區,死因分別為窒息、窒息、重度顱腦損傷、飢餓、缺水、嚴重肺部損傷。
前三個的死法和許多激情殺人時的手法一樣,掐死或重物擊打頭部,後三個帶著點虐待性質,且一種比一種痛苦。岑戈懷疑,兇手嫌前三種死法過於輕鬆,開始追求受害人的痛苦感,甚至坐在一邊觀看她們的死亡過程,從而獲得心理滿足。
從第七個死者開始,除虐打外,兇手開啟了古代藉國酷刑之旅。
第七個死者a,外來務工人員,職業保姆,19歲。在位於陵北省原僱主家結束聘用後失蹤,三個月後,屍體在陵南省商縣某村的水塘里被發現,被施以“開口笑”的酷刑,即用一根削尖了頂端的木棍從嘴部插.進,穿破胃腸。屍檢顯示,該女子的舌頭不翼而飛。水塘周邊泥土提取出拋屍者腳印一組,顯示該人身高在175—178之間,中等身材,男性,走路微內八字。鞋印並非來自皮鞋或者運動鞋,而是一雙廉價的拖鞋。足跡跟發生在陵北省的幾宗兇案一致,因此得以併案。從這個案子開始,刑偵總局介入調查,將它們命名為“年輕女子失蹤被害系列案”。
第八個死者b,陵中省祥安市某公司白領,26歲,跟男友吵架賭氣出走後失蹤,屍體一直沒被找到。四年後,祥安市因城市基礎設施建設需征地,在一處農業用地里發現一具女屍,後來經過dna數據比對,確定其為失蹤已久的b。屍檢顯示,她被人活埋,缺氧而死,耳朵被利器割去,埋入土中已一年之久。也就是說,b失蹤後三年左右被殺。當時,法醫多留了個心眼,將死者口鼻中泥土和農田泥土樣本做了個比對,發現並不相同,因此,b是被兇手在某處活埋後移屍到了那裡。活埋是藉國最古老的酷刑之一,偵辦人員翻閱百科全書後發現,活埋酷刑恰排在“開口笑”之後。
第九個死者c,陵中省平武市職業技術學院一年級學生,18歲,周末告訴舍友要去勤工儉學後失蹤,半年後一個凌晨,屍體在該市一處在建工地圍牆外被發現,頭部和身體分離,這是百科全書中第三種酷刑——梟首。除此之外,c的雙.辱被割去。
第十個死者d,陵南省星洲市人,自由職業,20歲,不定期去某夜總會當駐場歌手,失蹤日期未明,兩年後屍體被拋棄在市郊一處垃圾桶內,上下.身分離,雙唇缺失。她被施以第四種酷刑——腰斬。鑑於這次用來行刑的工具跟c一致,當時的偵辦人員認為,兇手已經開始為自己的虐待和殺人行為製作專門的工具,甚至可能擁有一個“殺人工廠”般的私人空間。在那個地方關押著他從各地拐騙或綁架來的年輕女子,憑自己好惡和心情挑個時間處決她們。
第十一個死者e也失蹤於星洲市,某餐館外賣員,22歲,送餐遲遲未歸後被確認失蹤,一周後其部分屍塊在護城河裡被發現。經過確認,她被施以“鋸割”之刑,即用鋸子將人活活鋸死,痛苦非常。探員沿河尋找其他屍塊,三日後終於將屍身找齊,唯獨十指缺失。
第十二個死者f是陵中省長寧市黃桂縣二中的高中生,17歲,晚自習後遲遲不回家,父母報案失蹤,一年半後屍體在黃桂縣一條路邊出現,被施以“杖殺”之刑。這種刑罰在藉國同樣歷史悠久,古書記載“笞罰人畏其不死,皆杖訖不放起,須其腫憤,徐乃重杖之,懊血流地,苦楚欲死。”屍體的鼻子遭人割去,慘不忍睹的程度連其父母都難以辨認到底是不是失蹤已久的女兒,最後通過dna比對才得知那正是f。
岑凝被疑為第十三個死者,本該施以“人彘”之刑,因尚未併案,所以丁涵馨成為了名單上的第十三人。
岑戈沒有菸癮,此時卻站在商鴻朗的辦公桌旁,從煙盒中抽出一根點上。幾小時前趙蘇漾刻意掩飾著自己的面部表情和手部動作,使得最平常的小動作都消失不見,他不想道破罷了。若岑凝真的僅中彈身亡,當初他們不會攔著他和父親。
半晌,他摁滅菸頭,回身拿起車鑰匙離開辦公室。
“半小時後,對面rcafe。”
煮了碗泡麵正吸溜著的趙蘇漾看見信息,顧不上吃麵了,把自己整理出的排查範圍又梳理了一遍,到點後趕緊赴約,還是晚了一步,岑戈已經坐在裡頭了。
趙蘇漾像個補習作文的學生一般,將一個小本子呈了上去,他看了一眼,眉頭壓了壓,弄得她心噗噗跳。
本子上寫著:
一、男,面容英俊,平易近人,身高175-178之間,年齡35-45歲;
二、有虐待動物歷史;
三、童年不幸,遭長發女子毆打虐待,疑為單親家庭;
四、經商,主營業務為化工類產品,主營地為幾個案發地,名下若干廠房、經營場所中某處空置;
五、還沒想到。
第五點真是可愛。
“曾經只能滔滔不絕說兩點的你現在已經可以說出四點推論,不得不說是一種進步。”岑戈的眉頭微舒展開,將本子隨手放在一邊。
趙蘇漾期待地問:“……你覺得怎麼樣?”
“急功近利。”他評價道。
“這叫犯罪心理。”她強調道,“只要對陵州三省的化工類大企業家進行梳理,一定能找到這麼一個人,畢竟,稱得上‘白手起家的高富帥’的男人太少!”
“犯罪心理……”岑戈重複道。
“嗯!”
“這門課我也上過。”
“哦?”趙蘇漾眨眨眼。
“我現在想教教你,什麼叫犯罪心理。”
“理論不用講了,我也借過這方面的書。”趙蘇漾捂嘴一笑,說罷,還得意地挑了挑眉。
笑靨美妙,然而岑戈不為所動,“一、兇手有一個極其尊敬的長輩曾經親歷戰爭,在他的童年時經常向其講述戰爭往事;二、他面貌過於清秀以至於常被當成女性對待,在他身上曾經發生過被逼戴上假髮裝成女*件,始作俑者很可能是他的母親;三、那次經歷讓他產生性別錯亂心理,隱秘愛好就是偽裝成女人,這種愛好直接影響了他的性能力,可以說,他是個性無能;四、他有個哥哥,父母一方從事化學相關工作,他自小酷愛飼養寵物並虐殺它們,並用強酸處理屍體,父母發現後,為制止他便不再讓他養動物;五……”岑戈抬眼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趙蘇漾,接著說,“他確實在經商,但具體從事什麼行業,還有待進一步偵查。”
“你……”趙蘇漾合上變成“o”字的嘴,“你不是總說自己不擅長犯罪心理的嗎?”
“因為不常用,所以不擅長。”岑戈輕描淡寫地回答。
“這還叫不擅長?我覺得自己在你面前班門弄斧了……”趙蘇漾低下頭嘟囔著,說罷,求知地抬頭問:“你怎麼知道兇手的這些特徵?”
這時,服務生端來一杯咖啡一杯熱可可,岑戈把手繪點心圖冊遞給趙蘇漾,耐心地等她點完,才說:“首先我們必須明確的是,這幾起案件的兇手是個十足的心理變態,他缺乏正常人的移情能力。比如,生了孩子的女人看見幼童被拐新聞都會擔憂子女的安全、參加旁人親戚的葬禮會因其他人的哭泣和悲情悼詞而不由得也跟著落淚、觀看恐怖電影或小說後半夜總覺得背後有雙血紅的眼睛瞪著自己等等,都是正常的移情,但心理變態絕不會如此,看到他人遭到毆打後下跪求饒、哭泣、慘叫等等,絲毫不為所動,他處在一個沒有絲毫感情的世界裡,用來移情的神經被什麼東西阻斷了一樣,研究顯示,這是所有心理變態的生理缺陷。心理變態者的行為往往反映其最最直白的心理訴求,他們不拐彎抹角,即便在日常生活中需要面具的掩飾,可實施犯罪行為時他們通常直來直去,為殺人而殺人,殺的是誰,他們根本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