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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屈旌帶著自己隊的見習探員去特案組也順理成章。
特案組到來的那日,也是丁涵馨追悼會召開的日子。因遺體還不能入殮,遺像前只放了一套她的制服,雖然她根本沒穿過幾次。她父母泣不成聲,都快給特案組幾個人跪下了,哀求著一定要抓到兇手。大家雖然對丁涵馨頗有成見,看到這一場景,也不禁傷神。
此次的特案組由刑偵總局重案廳兩名一級探員江湖威、龐公平、心理學專家付經綸、廉政公署監督員羅優蕊和六隊長屈旌組成。法醫、痕檢員則從陵州偵查局抽調,特案組偵查期間,陵州各地探員都隨他們調派。
江湖威和龐公平二人一瘦一胖,一個總板著臉,一個總笑眯眯,非常好辨認;羅優蕊是成員中唯一的女性,個子小巧,又是娃娃臉,戴一副黑框眼鏡,很像少兒節目主持人,一般由刑偵總局牽頭組成的特案組都有這麼一位來自廉政公署的工作人員,不負責查案,而是以防有人徇私舞弊;最引人注目的是擔任組長、來自刑偵大的心理學教授、國內有名的心理諮詢師付經綸,和成熟穩重的面龐不相稱的是他隆起的背部,不惑之年的他是詹澤琪的導師,經常自嘲是“最帥駝背”。
“小岑。”付經綸一眼望見人群中的岑戈,抬手打了個招呼。面對周遭投來的各種目光,好奇也好,驚奇也罷,他自信斐然。他的成長經歷堪稱勵志典範,家庭貧困的他早年父母雙亡,付出比別人更大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但凡見過他並聽過他講課的人都會被他的才華和風度深深吸引,他個人能力的出眾完全掩蓋了身體的缺陷。
岑戈禮貌地頷首,“付教授,您好。”
“你前陣子的回校開講座的時候恰碰到我也有場講座,沒時間去。我聽說,你那邊觀眾相當多,會場都坐不下。年紀輕輕的,不簡單。你沒參加這次的特案組讓我很吃驚,要知道——”他走近岑戈,微笑著壓低聲音說,“你可是陵州偵查局的‘王牌選手’!很可惜。”
為了避嫌,自特案組到來後,趙蘇漾就沒當著大伙兒的面跟岑戈說一句話,這會兒遠遠望著付經綸和他在閒聊,自己再次暗下決心,第一,努力配合偵破,第二,儘量多與岑戈傳遞消息。
陵州偵查局總長吳建彬將特案組介紹給全體探員後,幾個人一起去了會議室開會。作為屈旌的小跟班,趙蘇漾坐在靠後的一個位子上,用江湖威、龐公平提供的臨時帳號登陸了總局的案管系統,終於得見“年輕女子失蹤被害案”的詳細記錄。
不看不知道,包括丁涵馨在內,系列案的受害人竟多達十三人,第一個被害人出現於十年前。
“十年……”趙蘇漾喃喃念道,不可思議地搖搖頭。她隨便點開幾張照片,屍體都格外慘不忍睹,一看就知道生前遭到過慘絕人寰的虐待,跟丁涵馨遭遇到的如出一轍。
她們有的失蹤一個月屍體就被發現,有的失蹤了五六年才被找到,兇手不知是依據怎樣的標準對她們執行各式各樣的殺戮,幾乎每個人死法都不同。一番虐待之後,腰斬、活埋、砍頭……兇手幾乎按順序還原了古代藉國每一種酷刑。“他”處理屍體很是隨性,所以,有的屍體尚還完整,有些屍體則被切去了一部分,“他”留下了那部分作為紀念。
兇案的真實信息遠比道聽途說的更加聳人聽聞。
可以肯定的是,兇手是一個以虐待女子為樂的瘋子,“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捕獲了受害人們,玩夠了之後就好像處理壞掉的玩具一樣,將她們殺害後扔掉,連件能蔽體的衣物都不給。
光是想到一個弱女子落入這種人手裡,莫名其妙地飽受折磨後悲慘地死去,趙蘇漾就覺得渾身發毛。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 顧莫遲
答關於《左不過》電視劇的問題:編劇不是我,說是一個跟徐克合作過的香港團隊,目前影視公司拿著幾集劇本找演員了。我暫時不知道演員是誰,跟大家一樣,我也希望帥一點的
☆、93|男人的一半是女人(1)
趙蘇漾繼續翻看死者名錄,頭幾個失蹤者的工作都不光彩,大部分是從事肉.體交易的小姐,從第七個開始,死者的工作和身份都毫無共同點,階層也不一樣,學生妹、職場新人、小保姆,似乎只要是個女的就會成為兇手的目標,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兇手開始恣意收集她們軀體的一部分當做紀念。併案的標準是虐待手段、強酸澆潑屍體、拋屍地點遺留的腳印、被剃光的頭髮和手腕上一條環狀的、寬約兩厘米的青紫壓痕。
被害人名單最後,趙蘇漾發現了岑凝的名字,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姓名旁邊打了一個“?”,並備註著一行字“僅拋屍地點遺留腳印、致死原因存疑”。她懷著幾分忐忑,打開了岑凝的屍檢報告——
怪不得他們都不讓岑戈看屍體。
頭髮被剃光不說,一隻眼被剜去,身上遍布鞭痕外加好幾個彈孔。可以看到,她足底的傷口裡沾著泥土和小碎石,生前曾經盡力奔跑過,另外,在她體內還檢測出了麻醉劑成分。初期調查記錄中說,按照兇手實施酷刑的順序,用在岑凝身上的應該是“人彘刑”,即剁去手腳,割掉鼻子耳朵舌頭,挖出眼睛,可最後她卻被槍殺。當時調查此案的探員懷疑,岑凝是唯一一個從那個惡魔手下逃出來的女子,但很遺憾又被抓住了,兇手在情急之下直接用槍殺害了她。
國家緝毒局介入調查後發現,用來包裹岑凝屍體的大衣很像他們一直在緝捕的毒販某頭目,認為此案不能同系列案併案偵查,所以一直懸而未破。因此,岑凝並沒有被列入受害人大名單,僅在最後用紅字標出。
趙蘇漾看得手腳發涼,她甚至覺得,岑凝死於槍殺反而是一種幸運,總好過被施以那毫無人性的“人彘刑”。
作為第十三個死者,中毒身亡的丁涵馨受到的是排在“人彘刑”後面的“鴆刑”,也是最後一種酷刑。在古代酷刑中,這算是最人道的了,可丁涵馨生前受到的折磨不少於其他死者。
丁涵馨會不會是系列案最後一個死者無從知曉,兇手必須為十幾條人命付出代價。
總長吳建彬清了清嗓子,“這些案子拖了這麼久都沒能水落石出,說明兇手是個極狡猾、掩飾極深的人。他的動機超越了普通謀殺案的財、情、仇,屬無特定目標殺人。這種案子的偵破率本來就低,加上兇手很有可能是個心理變態,我們只有跟他鬥智鬥勇,才有可能取得突破。”
付經綸開口道:“在傳統偵破方式不能鎖定兇手的情況下,我認為,可以採用新興的犯罪心理偵破手法——這是我近些年一直在研究的課題。”
犯罪心理……趙蘇漾饒有興趣地抬眼,她看過不少這方面的書,然而實踐的機會很少。付經綸的學生詹澤琪運用犯罪心理推斷排查範圍時總有疏漏,所以這種方法看上去不太靠譜,不知作為導師的付經綸是否能讓她有所改觀。
付經綸接下去說:“特案組成員今天才正式見面,一次會議就把排查範圍擬定出來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有臨時ID,回去先熟悉一下案情,後天這個時候我們再在這裡碰面,說一下各自的思路。吳總長,您看如何?”
吳建彬點點頭表示贊同。
這時,羅優蕊猝不及防地發問道:“據我所知,屈隊長的助手趙蘇漾目前僅為見習探員,是怎樣的特質讓您選擇他作為您在特案組的唯一助手呢?”
“小趙很出色的,她在這批見習探員中積分最高,且以前也有過參加特案組的經驗。”屈旌平靜地回答,“再者,丁涵馨是小趙同屆同事,相信她比其他人都希望案件水落石出。”
“這其中是否還有岑隊的關係?”別看羅優蕊一張和善的娃娃臉,問的問題卻直白而刁鑽,“我聽過一些傳言,小趙和岑隊的關係似乎……不太一般。”
屈旌剛想開口,只聽趙蘇漾說:“岑凝案雖沒有併案,岑隊仍是受害人直系親屬,希望參與案件偵破是人之常情,即使規定不允許,也希望知道案件進展。要說特殊關係,陵州刑偵中心哪個人跟小岑沒有一層‘特殊關係’?大家同事一場,試問誰不會在案件水落石出後第一個給岑隊一個交代?目前,我們只能保證——在兇手身份確認後,不讓岑隊對‘他’做出法律不允許的舉動。”
羅優蕊不為所動,“可是……”
“傳言捕風捉影,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我也是岑凝的直系親屬,不是嗎?”趙蘇漾也不是吃素的,好似當初被疑為向蔓中毒案兇手時一樣,關鍵時刻口若懸河,咄咄逼人,“幾年前,我為岑凝捐獻過造血幹細胞,或許,他們說的‘不一般關係’其實指的是這個——茫茫人海,我和一個陌生人竟然配型成功,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緣分。我也很憤怒,好不容易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少女卻不明不白地死去,我有權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羅,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付經綸笑笑,抬手往下壓了壓,“我和岑教授一起開過會,聽談吐,他也是個有文化有修養的人,作為他的兒子,小岑的人品絕對沒問題,即便兇手站在他面前,也能保持冷靜。”
羅優蕊這才作罷,板著臉沉默了。
“那麼……散會吧。”吳建彬說。
大家陸續起身離開,羅優蕊路過趙蘇漾身邊時忽然停下來說:“小趙,我是對事不對人,只希望在今後的偵破中,岑隊不要過分干涉你們對兇手身份的判斷。”
“我懂。”趙蘇漾回答。
目送他們離開,她左右看看,進了另一部電梯直上天台。果然,岑戈立在天台一角,虛眺遠方,卻明顯不是在看風景。細細的雪花在他肩上匯聚成一小片,遠遠看去像是穿了件白狐裘披風。
“岑戈。”趙蘇漾覺得自己像他安排進特案組的間諜,叫了他一聲,將大衣的帽子戴上,踏雪走過去。
“你知道我想問什麼。”岑戈慢慢吸一口氣,轉身看住她。
趙蘇漾當然知道,原以為自己看到關於岑凝案的資料後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真到了他面前,她才發現自己想說謊。然而她面前的這個人號稱鑒謊神探。
愛拼才會贏。
她幾乎用盡了畢生所學——為了避免雙手做出什麼摸鼻子摸脖子或者不自然地握拳、擺動等動作,她故作下意識地把手揣進大衣口袋裡,大膽和他對視,眼球故意向右上角移動,表明自己在回憶而不是在編造。
“岑凝被一件女式大衣包裹著拋屍,屍體附近腳印和其他兇案附近腳印不同,生前也遭到過毆打沒錯,但和你知道的一樣,死於槍傷,近距離she擊,she擊得很隨意,頭部右側、右胳膊和右臀部中了槍,左手一槍。其中頭部那一槍讓她喪失了所有能力,但打在臀部一槍造成右臀骨頭碎裂,才是真正致命的。”她克制著自己所有臉部肌肉,儘量不讓它們泄露任何微表情,“放心,她沒有被性.侵、割去器官、殘忍虐打什麼的,聽說她還曾經逃脫了魔爪,兇手是惱羞成怒才開的槍,因此她受的苦比其他人少得多。如果抓走岑凝的就是系列案的兇手,那麼岑凝絕對是‘他’最失敗的一次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