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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戈伸手點了點她額頭,“色.誘對我不起作用。多看幾遍案卷,自己領悟。”
“誰要色.誘你了……”趙蘇漾無語地別開頭。
調笑歸調笑,岑戈望向坐在對面的金鵬和勤翔時,恢復公事公辦的嚴肅神情,“必須儘快抓住這個兇手,我敢斷定,三個孕婦不足以讓他滿足。目前我雖沒有足夠把握和證據,但仍有一個預感——他心中有個結點,殺滿那個數量才會收手。”
金鵬大吃一驚,“我靠!結點?鬼知道他的結點是多少,是七七四十九還是九九八十一?他該不會自己創立一個什麼教吧,某某個孕婦的鮮血練出一個什麼丹,吃了就能長生不老?”
“沒聽說過用孕婦煉丹的,都用童男童女……”趙蘇漾忍不住吐槽,忽然,腦中靈光一現,眨眨眼看看岑戈,“哦”了一聲,“我知道你說的‘方向錯誤’是什麼了!”
岑戈讚賞地揚一揚唇角。
“其實他不是針對孕婦,而是針對那些胎兒!”趙蘇漾拍拍腦門,搜尋一個最合適的形容詞,幾秒後她迫不及待地說:“殺雞取卵!他的目的就是殺雞取卵!”
“你是說兇手跟孕婦無冤無仇,他殺人就是為了剖出胎兒然後給弄死?”勤翔聽得毛骨悚然,這個兇手比他們想像得還變態。
“但是第一個死者曉凡……”金鵬說,“她並沒有被剖腹。”
“是啊……這是為什麼呢?”趙蘇漾喃喃道,習慣性地看向岑戈。
“兇手的DNA信息沒有保存在我們系統內部信息庫中,說明他以前沒有過違法犯罪記錄,在作案之前,他是個生手。一個生手忽然變成連環殺人案犯,必定需要一個自身生理和心理適應的過程,所以頭一兩次犯罪必定是不穩定的,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異常和紕漏。如果讓他繼續犯罪,手段就趨於穩定,甚至能用鮮明的特徵表明自己的身份,類似‘專屬簽名’。”岑戈從容地說,旁徵博引,“十年前,青州出現專殺失足婦女的兇犯徐某,割去她們的耳朵是其每次犯罪後必做的事,但在頭兩次作案中,他僅劃傷了受害女子的面部和唇部;著名的‘血手印系列兇殺案’的兇手歐某作案後會用死者的手沾血印在牆面,挑釁偵查探員,然而殺死第一個人時,牆上的血手印是他自己的,這也成為後來定罪的鐵證。這種類似簽名的行為反應了兇手內心潛在的反社會心理,這種人在現實生活中通常容易被人忽視或者不被認可,相信這幾起案子的兇手也是這類人。”
“反社會心理,現實生活中被人忽視或不被肯定……”金鵬重複這幾個關鍵詞。
“這種忽視和不被肯定絕對和嬰兒息息相關。”趙蘇漾篤定道。
“繞了一圈,還不是生不出孩子!”金鵬笑道,“越得不到什麼,越要毀滅什麼。被前任傷害的就專殺跟前任長相穿著相似的,被人欺負的就欺負比自己更弱的來獲得凌弱感——那些變態都是這種邏輯,其實很好理解。”
岑戈沒有接話,翻了幾張照片,目光在垃圾桶里的死嬰上停留片刻,好像發現了什麼,又回頭翻前三個死者的照片。
“原來如此。可是,這是為什麼?”
趙蘇漾聽見他自言自語了這麼一句。
像是要給她提示似的,岑戈轉頭說:“按照正常人的邏輯,作案時留在現場的東西越少越好,所以很多罪犯都會把兇器或者掉落的隨身物品帶離現場。”
趙蘇漾受到了提點,再去看那些照片,指著幾樣東西說:“打火機、□□,這兩樣東西都來自兇手,且被擦去了指紋。兇手既然想到要擦掉指紋,為什麼不直接帶走呢?所以,他是故意把它們留在屍體旁邊。”
“還有那塊包嬰兒屍體的布。”岑戈補充道。
“嗯?”趙蘇漾趕緊找出對應的照片,金鵬和勤翔和湊過去看,但一時都沒看出個所以然。
“三起兇案,他弄死了四個胎兒。這種人在將死嬰扔掉時,居然特意找了個包裹物。”岑戈無意中瞥了一眼右前方,一個五歲大的孩子正一邊吃糖一邊拿著平板電腦看《貓和老鼠》,他藉此打了個比方,“人人都憎惡老鼠,打死後誰會刻意找個盒子將它裝好再扔掉?兇手殺死第二個孕婦時特意拍照上傳至她的朋友圈,目的就是引起恐慌,那麼殺死第三個人時完全可以把死去的嬰孩直接丟在垃圾桶里,找一塊布包裹著,多此一舉。”
“這變態的心思難猜得跟女人似的,海底針。”勤翔隨口說道。
趙蘇漾撇了撇嘴,勤翔忙哈哈笑著掩飾過去。
岑戈垂下眼睫,若有所思,一會兒後,道:“不難猜,他在計數。”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安之寶貝
☆、74|四簽名(4)
千樟市偵查局刑偵中心技術處物證檢驗科外的走廊里響起一陣腳步聲。
千樟市偵查局的探員親切地跟他們幾個寒暄著,聽說趙蘇漾是本市人,語氣又親近了幾分。“這麼說小趙是千樟人?年紀輕輕已經在州立局了,真是了不起!”“這算是衣錦還鄉嗎?”“一個女孩子在重案處累不累?”“……沒轉正也不是問題啊,能在州立局見習也算一項寶貴經驗。”
金鵬一邊走,心裡一邊嘀咕。之前岑戈說兇手在計數,追問下去,他說沒看到證物不能確定,所以他們一下動車就直奔千樟偵查局。這回岑戈不是州立偵查局下派查案的探員,不方便跟他們仨一起出現,就在附近找個地兒小坐片刻。即便如此,有他在,金鵬和勤翔心裡便有了幾分把握,一會兒看到證物,一定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他。
打火機、□□、包嬰孩屍體的布一一擺在他們面前,趙蘇漾戴上手套,拾起□□,手柄上的指紋雖被擦拭過,可刀片上仍留著深褐色的血跡,想到兇手拿著這把刀粗暴殘忍地切開一個無辜孕婦的腹部,她就感覺頭皮一陣陣發麻。
趙蘇漾放下□□,拎起包屍體的布。布上也浸滿了血跡,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血跡干透,布變得有些硬,她看了又看,仍想不出個所以然。她疑惑著,為什麼岑戈非要看見這幾樣東西才能確定兇手的計數方式。
只聽金鵬在一邊小聲地給岑戈打電話,然後問市物檢科的探員小李“這塊布原來是什麼顏色的”。趙蘇漾一愣,忙重新看向兇手留下的這三件物品。紅色打火機,橙色□□,接著,物檢科的探員告訴他們,這是一塊黃色的布,邊界不完整,春亞紡布,像是從什麼地方撕下來的。
紅、橙、黃……趙蘇漾很快反應過來,岑戈所說的計數指的就是顏色。按照這樣的排列順序,兇手要殺遍一個彩虹色?
金鵬和勤翔同樣發現了這個貓膩,按照這樣的計數方式,兇手打算殺七個人。其實,那些死去的嬰孩加上他們的母親,兇手已經結果了七條人命,可他偏偏忽略了孩子,僅以母親的死為準。那麼他所仇恨的究竟是孕婦還是胎兒,又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胎兒在他眼裡,難道不是一條命?”金鵬不解地說,“如果他不殺害他們的媽媽,現在他們一個個呱呱落地,都活蹦亂跳的。”
痕檢員小李是個剛休完產假的准媽媽,聽了這話感同身受,呆呆望著一個點,不忍地嘆一口氣。“據我所知,千樟還是第一次發生這樣喪心病狂的案件,出現場回來後我做了噩夢,醒來抱著自家寶寶不敢撒手。”
市刑偵中心負責偵破此案的敬希沒她那麼感性,道:“我們已經發了懸賞通告,另外,在市電視台發布警示,提醒本市所有孕婦不要獨自外出,就算有人陪同,也儘量不要走那些人跡罕至的小路,尤其是那些足月臨產的。希望兇手再殺四個人的目標不要實現,或者,在實現之前,我們就抓住他。”
“希望有用吧。”金鵬拍拍他的肩膀。
走出市局,三個人去附近的caribou coffee跟岑戈匯合。今天天氣不錯,半下午陽光普照,室外的座位三三兩兩坐著一些男女,有的喝咖啡聊天,眉飛色舞,有的端著筆記本認真地忙著什麼,眉頭緊皺。
岑戈獨自坐在一張小圓桌後,桌上放著一杯拿鐵,旁邊竟還有一盤甜點。他低著頭,眉心微蹙,左手抬起撐著下巴,專注地看著ipad屏幕,並未覺察到他們靠近。陽光從咖啡色的陽傘一側灑下,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黑色西裝外套像鍍了一層金粉。
趙蘇漾玩心大起,早把初見岑戈時他“習慣性制服”拋到九霄雲外,幾步跑過去,悄悄繞到他身後,像歹徒劫持人質一樣伸手過去扼住他的脖子。然而還沒等她的胳膊收緊,岑戈就已經以超乎常人的反應速度扣住了她的手腕,許是感覺到了熟悉的觸感,他即將出手的搏擊動作放緩,左手端起那盤不該出現在他的點單範圍的甜品,往旁邊的座位前一放,說:“別鬧,看在我提前為你點了這種高糖食品的份上。”
“居然被你認出來啦,我都已經做好被你摔出去或者壓倒在地上的心理準備了。”趙蘇漾詫異道。
岑戈抬眼看了看她,微笑,“回去再壓倒。”
笑得這麼無害,說得這麼無賴。
趙蘇漾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下,在一旁坐下,金鵬半路接了個電話,耽誤了一會兒,和勤翔點了兩杯咖啡後也一同坐下,還拿著手機講個不停,“我真不知道……唉!那大小姐誰伺候得起啊?呸!你才花心大蘿蔔!我就算追食堂大媽也不對她起念頭!好了好了,我忙著呢,回聊。”
“怎麼了?”勤翔隨口問。
“丁涵馨一晚上沒回家。我昨晚就隨口說了句送她回家,居然就查我頭上了。關我屁事,她不是不稀罕我送嗎。”金鵬看上去怨言頗多,因為家中超級有錢,又喜歡逗女孩子,花心大少的標籤一路跟隨著他。
勤翔也覺得不可思議,“是啊,她昨晚不是說要自己回去嗎?”
“反正跟我沒半毛錢關係。”金鵬不慡地說,此時他才沒空理會丁涵馨的去向呢,說實話勤翔也沒太當回事。大家忙得焦頭爛額時看到丁涵馨輕鬆自在,誰不一肚子火。
金鵬專注手頭的案子,對岑戈說:“岑隊,你真是料事如神,看樣子兇手要殺足七個人才罷休。他所謂身份的‘簽名’不是剖腹,而是每次殺人後留下的有顏色的小東西,來提醒我們他的計劃已經完成了多少。真是太瘋狂了。”
岑戈問:“那塊黃色的布是什麼樣的?”
“三角形,摸起來滑滑的,一側有包邊,上面應該印了什麼網址,只剩一個‘.com’,不是衣服,我感覺像一面GG旗或橫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