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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一個變態做出什麼不正常的事都是正常的。”趙蘇漾揉揉太陽穴,今晚接受的信息太多,一會兒回去後得好好理一理。“你把他分析得夠透徹了,畢竟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不可能面面俱到。再說,正常人都是一模一樣的,變態卻各有各的變態。”
“所以,那個變態留取了岑凝什麼部位?”岑戈冷不丁又一句,帶著些許審問般的冷厲。
“驗屍報告都說了,那些器官都是她們死後才被切割下來的,他可能還沒來得及動手,岑凝就跑了。”趙蘇漾回答得非常快,“囚禁她的和最終殺害她的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還說不定。”
岑戈沒有接話,彎腰從桌子底下的隔板里拿出一個紙袋,輕輕放在她面前。
“這是……?”
“小凝治病時織的圍巾,是時候送給你了。”岑戈望著她的眼睛,“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這能不能給你點力量?”
趙蘇漾欣喜地把圍巾掏出來,並沒有他曾經形容得那麼丑,大紅色的還蠻喜慶,恰好配她現在穿著的黑色呢子外套。她馬上戴上,在脖子上繞了兩圈,臉被襯得更加白皙,“抓到兇手前我會一直戴著它,看,它跟我的衣服多配啊!”
“你曾經說忍受不了連續幾天穿同一件外套。”
她豎起食指搖了搖,“我怎麼可能只有一件黑色的外套呢?”
岑戈打量她一陣,“以前穿過的黑色外套難道不是這一件?”
直男對女人衣服的觀察力讓趙蘇漾深深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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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的日期到了,趙蘇漾非常無恥地把岑戈的推論寫進自己的簡報遞給付經綸。他花了半個小時把每個人的簡報都看了一遍,江湖威和龐公平本就是總局負責該案的探員,他倆將以前排查的方向和疑點都梳理了一遍,看上去毫無新意,拿到趙蘇漾那份時,他眼中出現幾分驚艷,抬頭看了看她,又將自己的簡報遞給她,說:“你看看。”
雖然得到了岑戈的授意,趙蘇漾還是有點心虛,接過來粗粗看了一遍,乖乖,他的好幾條結論和岑戈的大同小異。
跟岑戈的推論些許不同的是,付經綸認為兇手的的某個長輩參加過衛島戰役,但不是軍人,而是戰地記者,因為有些戰俘被虐的照片屬於絕密,不是普通士兵能得到的,且當時擁有相機的人屈指可數,只有戰地記者具備這個條件拍攝照片並偷偷藏起來,此後才有像後人炫耀的資本。
在童年經歷方面,他認為兇手除了受到小夥伴的嘲笑外,還可能因此遭到年齡較大男孩的騷擾或者毆打。兇手試圖將這些事告訴母親,不但沒有引起重視,反而讓母親覺得將兒子打扮成女孩非常成功。家中從事化學相關工作的就是兇手的母親,這讓她的收入高於丈夫,變得非常盛氣凌人。
“小趙不是刑偵科班出身,能做出這樣的簡報真是太讓人訝異了。”也不知付經綸猜不猜得出趙蘇漾背後站著一個岑戈,聽他的語氣,是由衷地感到惺惺相惜。
趙蘇漾芒刺在背,碼字員最鄙視的就是抄襲剽竊,自己卻不得不盜用了岑戈的“勞動成果”。
付經綸把幾份簡報傳下去讓他們互相看看,然後說:“毫無疑問,兇手是個富商,小趙認為他經營的是化工類企業,我對這點不是很贊同,他的經營方向肯定不止一個。他白手起家,這麼多年輾轉多個城市打拼,說不定已經有了自己的商業帝國,具備很高的社會地位,這種身份給他提供很多便利和作案條件。”
江湖威說:“鑑於兇手能同時囚禁兩到三名女子,早期我們的排查方向主要是案發地郊區獨立的自建別墅還有城市地下廢棄的防空洞,不知是我們的疏漏還是排查方向的根本性錯誤,查了很久一無所獲。至今,我們連他殺人的第一現場都沒找到。”
屈旌也不解地接著說:“雖說女人的力氣不如男人大,可互相合作一下,兩三個女人也不一定打不過一個男人啊!”
“不知你們有沒有考慮過一種情況——”付經綸環視一圈,“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您是說,被囚禁的女子不但沒有求救,有時還會幫著他管理其他女子?”屈旌詫異不已。
趙蘇漾暗自思忖一番,翻開冗長的驗屍報告看了很久,“你們有沒有發現,失蹤時間超過一年的女子身上被虐打的傷痕都屬陳舊傷、有的甚至已經癒合一年半載了?這說明她們很久沒有遭到過虐打。也許,受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影響,幫著兇手管理其他女囚是她們免於挨打的原因。”
龐公平點點頭,臉上的肥肉隨著動作顫抖幾下,“我們走訪過失蹤女子的父親親友,幾個失蹤不到一年屍體就被發現的女子平時性格急躁,不怎麼沉得住氣;幾個失蹤超過一年甚至三四年的人還是比較有耐性的。那時我們以為兇手更偏愛後者,更喜歡看她們忍受虐打的樣子。”
付經綸肯定道:“現在看來,後者反而出現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而前者因為性格原因一直呈現抵抗性,激起了兇手的虐殺心,所以很快就被折磨至死。”
“這樣的人居然還過著有錢有地位的好日子!”一直插不上嘴的羅優蕊終於開口道。
吳建彬總長聽完了他們一番討論,說:“事不宜遲,你們儘快給一個排查範圍,我馬上讓陵州所有偵查局手頭暫沒有重案的探員配合調查!”
付經綸清了清嗓子,“小趙,你記錄一下——兇手男,或有偏執型精神分裂症,長相清秀,35-40歲之間,175-,身材較瘦,未婚獨居,旁人從未聽說他有女友,為掩飾面貌刻意蓄鬚或貼假鬍鬚;某集團老總,涉獵行業廣,其中必有機械和化工,名下房產、汽車較多;衛島戰役某戰地記者後代,有一至兩個哥哥,無姐妹,其母在家庭中地位較高,強勢、性格急躁蠻橫,曾經從事化學相關職業。”
見他停下不說,趙蘇漾問:“就是這些嗎?”
“嗯。”他微笑著說,“兇手的童年經歷和個人癖好只能等我們抓住他後再來審問了,畢竟這些事都是私.密的,他不可能暴露出來讓別人知道。如果大家想到什麼新的推論,隨時可以告訴吳總長和我。”
“我有個疑問。”趙蘇漾忙說:“兇手留取死者的部分器官,付教授您怎麼看?”
“一些愛好摘器官或者分屍的變態殺手多多少少有點醫學背景,有的直接就是外科醫生。這種行為恰好暴露出兇手並非醫學專業出身。”付經綸自信而幽默地說:“看看他摘除的那些個東西,手指、耳朵……但凡殺過雞窄過鴨的人使點力氣都能辦到。給我具屍體,我閉著眼睛狠下心,一樣可以。不信你試試?”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趙蘇漾沒有笑,因為關係著岑凝案是否能順利告破,她格外認真,追問道:“既然不是專業人士,兇手為什麼還要費力氣做這種事情?他已經虐打了女囚那麼久,還用殘忍的酷刑殺害了她們,切下身體一部分還有什麼意義呢?他能得到什麼滿足感?”
付經綸搖搖頭,像上課時一樣微笑著侃侃而談:“我經常跟同學們開玩笑——弗洛伊德認為人只做兩件事,交.配,殺人後交.配。當然,現在心理學發展出很多分支,人的行為不能再用他那種黃暴的觀點定論。可確實很多帶著變態性質的犯罪人都多多少少參入了些性因素。不過,這幾起兇案我們看不到一絲性的表現,割取死者器官時,‘他’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性.欲,而是製造恐慌,□□屍體,我將它理解為兇手反社會人格的體現。在所有重暴力犯罪中,反社會人格型犯罪人的危害性最大。”
趙蘇漾點點頭,在筆記本上工整地寫下“反社會人格”幾個字。
吳建彬凝重地看著大家,“不得不承認,兇手非常聰明狡猾,紙上談兵抓不到他,希望各位能踏踏實實再帶領探員們進行幾輪走訪和詢問。”
付經綸答應下來,和吳建彬一起走出會議室。
“付教授。”走廊上,羅優蕊快步追上付經綸的步伐,“我聽聞過岑戈辦案的威名,您不覺得小趙的結論多多少少會有他的暗助嗎?”
付經綸一頓,轉身望著羅優蕊。
☆、第97章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5)
“小羅是第一次參加特案組吧?”付經綸回身,示意她跟他一起走,“所謂特案組,並不是集所有偵破力量於幾個人身上,而是特事特辦,以幾個人為核心力求新突破。只要對破案有幫助,我們都應該欣然接受。且不說我同岑振是老朋友,我的學生詹澤琪不經意也提到岑戈幾次,聽語氣,呵呵,有點不服氣……年輕人難免氣盛、愛爭個高低。說到底,岑戈也是探員,那麼就與我們站在同一戰線上,即使他暗示了小趙,或者直接通過她向我們傳話,也未嘗不可。”
羅優蕊不依不饒道:“我國法律明文規定,被害人直系親屬不允許參與案件偵破。”
“制定這條法律的目的在於防止辦案人員公報私仇和嚴刑逼供。”付經綸用一種“你還年輕”的目光看向她,“這是我第五次參與特案組了,說實話我也有私心,如果能藉助岑戈的智慧破案,於我、於你、於這次的特案組都沒有壞處。一個好漢三個幫嘛,我們只需要保證在抓捕和審訊時嚴防岑戈參與進來,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羅優蕊抿了抿嘴,無奈地認同了他的觀點。半晌,她忽然笑著搖搖頭,“付教授也不老啊,別總‘年輕人年輕人’地說!”
付經綸哈哈一笑,“也是,男人四十一朵花。”
話說趙蘇漾等其他人都出去了,又登陸總局的案管系統,看了一遍系列案的資料,總覺得有什麼想法呼之欲出,可又不知是什麼。岑戈說得對,她剛剛成為探員不到一年,要像他一樣反應靈敏還得再鍛鍊。
帶著幾分隨意,她在系統搜索關鍵詞中輸入“器官缺失”幾個字,搜出了全國好幾個近三十年的連環案件,其中不乏懸案。看來,喜歡切掉死者某些部位和器官的變態狂不在少數。帶著幾分懸疑文寫手的獵奇心理,她一個個點進去看,聚精會神的,那津津有味的表情讓不明所以的群眾見了八成以為她也有此癖好。
酒玉市連環強.jian殺人案,兇手在五年內連續入室jian.殺九人,從第二個死者開始就出現胸.部、下.體皮肉缺失現象,其中一個死者年僅八歲。此案至今未破。
東府市智障男子連環被害案,性心理變態的兇手專門誘騙、劫持流浪智障男子進行強.jian並殺害,割下他們的生.殖.器,燒毀屍體。此案兇手已被處以極刑。
朝日市無特定目標殺人案,患有嚴重臆想症的兇手因自己無法戒菸而斷定自己的內臟出了問題,以介紹工作為由拐騙外地青年男女到自己家中殺害,挖出內臟烹食後拋屍。此案兇手也已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