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趙蘇漾還是專注於視頻的內容,而岑戈注意到,這個男人背後偏右側的地方有一枚半個硬幣大小的淺棕色胎記。
鏡頭角度是固定的,說明他們用了三腳架。背景為浴室,浴缸旁的平台上放著一些沐浴液之類的罐子,其中一個很眼熟,似乎和向蔓床上放著的綿羊油十分相似。岑戈心中明白了七八分,因為未隨身攜帶U盤,他轉頭問趙蘇漾:“U盤?”
“帶了。”隨身攜帶U盤是很多小說作者的習慣,趙蘇漾也不例外。她想過一千遍,如果宿舍著火,自己第一個搶救的一定是存了未發表稿子的電腦,外人不知道稿子對作者來說有多麼重要。為了防患於未然,她準備了一個U盤隨身備著,每次寫完都存進去,這樣就不怕電腦出事了。
岑戈點開的U盤,裡面有個命名為“怪力亂神”的文件夾,他沒有再點開,只是問:“裡面是你寫的小說?”
“……是啊。”不知道為什麼,提起小說,趙蘇漾總是顯得有點羞澀,“紙上談兵和身臨其境是不一樣的。”
岑戈微笑著點點頭,把截圖等證據拷貝進一個新建文件夾中。
“你居然沒接一句‘能不能把我寫進去’之類的話。”趙蘇漾歪著頭道。
“我沒什麼可寫的。”他關了電腦,站起來說。
趙蘇漾的低情商再次爆發,誇了他一句:“像你這樣有自知之明的人很少了。”
言下之意,你岑戈確實沒什麼可寫的。
岑戈停下腳步,眼底浮過無奈的笑意,又繼續往前走。
網管乖乖把監控錄像交給岑戈,見他們走了,鬆了一口氣,溜進包廂暗搓搓把所有標著“歐美”“日系”“同志”“女.女”“人.獸”之類的文件夾名掩耳盜鈴地改成了“文藝復興史”、“抗日戰爭”、“英勇兄弟連”、“超級女生”和“動物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 陳柴柴
第一個案子引出男女主角,相對來說簡單些
大家不要怕怕,此文沒有鬼怪,一切都是人為,有時候,人比鬼怪更可怕
向蔓之事,有我的親身經歷在裡面
大學時候我成天悶在宿舍碼字,不知為什麼年段卻傳言說我在網上濫交男友,被甩很多次,後來才知道是某個來自農村的、要領助學金的某舍友到處傳謠言,將我隨口說的小說情節當成我在網上交男網友的證據。從剛進大學開始,我考慮到她的家庭情況,作為舍長,我和其他兩個舍友商量多分擔電費水費,我們還經常帶家鄉小吃或者衣服送給她。她卻沒放過我們,把我們三個來自城市普通家庭的普通人傳得不堪入目,然而所有人都選擇相信相對弱勢的她。有時候我想,我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也許別人不需要我的幫助,在她看來,我這種做法就是在施捨,雖然我本意並非如此。大學前兩年,我一直在同學的非議和白眼中度過,我笑著跟人打招呼,都沒人理我。
然而,多行不義必自斃。此人原來不但傳我們宿舍幾個人的謠言,也傳其他人的,最後經不起推敲,終於被人發現她這種惡行。若干清醒的同學開始試著接觸我和其他兩個舍友,發現我們根本不像謠言中那般不堪。大學上了三年,才有人願意理我們,和我們交朋友。
畢業了,一切恩怨一筆勾銷。此人回老家當了老師。不知她如何為人師表,只希望別教壞下一代。
“我窮我有理”“為富不仁”像一個魔咒,有時看起來處在弱勢的人並非善良受人欺負,看起來優勢的人也並非心懷不軌盛氣凌人。希望大家都懷著一顆真心與人交往,幫助那些願意接受幫助的人,同時也提防小人!
☆、10|羅生門(3)
經過一番網吧搜尋,回學校已經四點多了。去往宿舍區的林蔭小道旁種著兩排櫻花樹,此時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淡粉色籠罩頭頂,一陣風吹下許多小花瓣,雪片一樣悠揚飄散。不少外校的學生和遊客在櫻花小道上拍照玩樂,個個臉上洋溢著年華朝氣。
岑戈腳步略快,依舊走在趙蘇漾的左前方。趙蘇漾還在想虐貓帖子的事,顯得心事重重。向蔓對於她來說越來越陌生了,就像一個潘多拉魔盒,掀開之前永遠見不到裡面的魑魅魍魎。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恍然間,一個朝他們走來快要和他們擦肩而過的男生忽然張開雙手好像要擁抱岑戈,趙蘇漾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只聽那個男生一聲驚叫,岑戈一個利落的擒拿,直接把他雙手反剪在背後,按在地上使他動彈不得。只見岑戈左手制著男生,右手習慣性地往自己後腰間一探,動作如此帥氣又一氣呵成。
好在,岑戈此次本就不是出任務而來,所以當時並沒有申請配槍。探了個空後,他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
那男生哎哎叫,嘴裡喊著什麼“day”,趙蘇漾望見幾個拿著海報的人朝這邊跑來,對岑戈說:“誤會了,快放開他。今天是我們學校的‘Hug’s day’!”
“Hug’s day”是近幾年興起的一個活動,意在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從這種來自陌生人的擁抱中體會一種溫暖和社會關懷。陵南大學學生會舉辦這個活動已經好幾年了,趙蘇漾這種整天宅宿舍碼字的從來不曾參加。
男生狼狽地站起來,本還想繼續擁抱一下趙蘇漾,可忌憚著她身邊的岑戈,就自認倒霉地揉著膝蓋走了。
趙蘇漾嘖嘖兩聲,“你手下真狠哪……”
“算輕了。他還能站起來。”岑戈說著,繼續往前走。
趙蘇漾噗嗤一笑,快步跟了上去,好奇地問:“你們當探員的對這種‘忽然襲擊’都特別敏感戒備嗎?”
岑戈活動一下手腕,“習慣性制服。”
趙蘇漾點點頭,走了沒一會兒又落在岑戈身後。快到宿舍時,她不知怎麼著頑皮心起,悄悄跑了幾步跟在岑戈身後,她不是輕浮的人,不敢像那個男生一樣真的去抱他,就伸手不痛不癢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肘。
岑戈真的飛快地轉身,迅雷不及掩耳握住她的胳膊,一副馬上也要把她雙手反剪摁到在地的架勢。趙蘇漾心裡大喊不好,悔不當初,自己幹嘛沒事挑戰探員的反擊速度呢?
她脖子一縮,死死閉上眼,只盼自己落地時別破了相。
誰知,岑戈並沒有“習慣性制服”,只是把她拉近,伸開雙臂抱她入懷,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她的背,又放開她,退開一步,微笑道:“Happy hug’s day.”
趙蘇漾雙唇微張,眨了兩下眼睛,機械地回到:“……Happy hug’s ……day.”
岑戈頷首,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一陣風吹來,伴著點點櫻花瓣,額邊髮絲搔著趙蘇漾的臉頰,些許癢。她抬手把髮絲勾在耳後,手指觸到臉側,溫度比平時略高。
Happy hug’s day.
☆☆☆
“臥槽,你從哪兒找到這些東西的?”阿東瀏覽著岑戈拷貝進辦公電腦中那個命名為“向蔓”的文件夾,驚奇地叫道。
岑戈挑了幾張照片彩印出來,“有必要會一會范琨誼。”
“你懷疑他也有份?”阿東一邊問,一邊找范琨誼的聯繫方式。
資料上夾著一張范琨誼的照片,戴著一副無框眼鏡,西裝筆挺,風度翩翩,充滿中年男人的優雅魅力。雖是外語教授,他還寫得一手好毛筆字,相信是不少女學生欣賞的對象。
“他和這件事有沒有關係還不能下定論,向蔓的死可能不單單源於他妻子的妒忌。”岑戈阻止了阿東按號碼的動作,“不必打糙驚蛇,晚上我們直接當‘不速之客’。”
阿東想了想,覺得岑戈說得有道理。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一邊說話一邊噴煙,“萌寵天堂,什麼狗屁,分明就是動物的地獄!這范琨誼戴個眼鏡看著人模狗樣的,私下裡愛好這麼奇特。像他這種人吧,我也見過幾個,哼,媽的,變態,喜歡看這種視頻,喜歡被別人虐。大概去年,查了個案子,查來查去,原來死者嫌普通的方法不夠勁,自願被人給勒死,還簽了個什麼破協定,要求被勒死之後,對方要把他的頭砍下來並拍成視頻放網上去。勒死他的那人不敢,弄死他之後就跑了。死掉那人,學歷不低,工資是我們的兩三倍,媽的這種人到底什麼心理?多少人辛辛苦苦幹活、和病魔作鬥爭,就是為了好好活著,他們身體健康衣食無憂、受人尊重愛戴,盡搞這些屁事叫人噁心!”
岑戈站在窗邊安靜地聽完阿東的叨叨,慢慢轉身過來,“人各有志。有生的衝動,同樣的,就有死的衝動。因為空虛,施暴也好,被施暴也好,他們能從中感到天堂般的快樂,像磕了藥一樣,認為這種快樂百年難得一遇,所以欲罷不能。”
“他們那什麼J.B天堂,我覺得有酒喝、有煙抽、有女人、沒案子的時候就是天堂。”阿東流里流氣捏著煙屁股扔在地上,用腳踩了兩下。
岑戈抿唇一笑,“話糙理不糙。”
阿東自覺有點放.浪形骸,尷尬地笑笑。
晚上八點多,岑戈和阿東來到了位於嘉華市區某小區十六層的范家,按門鈴時范琨誼就出現了一瞬間的遲疑,磨磨蹭蹭的讓他倆進去,整個人故作鎮定,但明顯肢體有些緊繃。
和資料照片中一樣,范琨誼戴著副文質彬彬的眼鏡,雖然身著家居服,但仍有一種儒雅氣息。
岑戈環視一圈客廳和陽台,這裡和那些帖子中的背景相似度極高。他開門見山,掏出洗好的一張照片,“這個女學生你認不認識?”
“不認識。”范琨誼飛快地回答。
“看都沒看,就說不認識?”岑戈反問。
范琨誼耐心地回答,“真的不認識。”
“向蔓是你曾經的學生,至少有兩年都上你的課,難道你不覺得眼熟?”
范琨誼扯開一個笑容,“我的學生那麼多,怎麼可能每個都記得住?”
“說得也是。”岑戈點點頭,“向蔓前幾天被人毒殺了,在她的通話記錄里我們發現你與她的聯繫非常頻繁,考慮到你是她的老師,所以來問問你,你們很熟嗎?”
“我不認識她。”范琨誼堅持道。
阿東以前聽說州立刑偵中心的岑戈能以最快速度擊破嫌疑犯的心理防線,今天他想見識見識傳言是否真實,就打算閉嘴當空氣,把詢問工作全部交給岑戈。
“如果你只是想隱瞞自己與向蔓的關係和那種特殊愛好,我想,你可以放心了。”岑戈把整理出來的向蔓遺物照片、通話記錄、視頻截圖一一排好在古色古香的茶几上。
范琨誼有點繃不住了,呼吸忽然開始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