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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怒容滿面，把洋蔥絲拎起在眼前看了看，厭棄的丟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又對著面前的楊樂一陣怒吼。
蘇曼親眼看到楊樂握著刀的手上青筋暴突，眼看就要按捺不住，一隻麥色的大手狠狠的按在了他的手上，劉璋到了他身邊，低聲呵斥：“忍著！”待埃爾發泄完，帶著肖恩轉身向著另外一邊走去，楊樂朝著二人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抬頭卻恰好對上蘇曼瞭然的洞悉一切的眼，登時惱羞成怒，怒吼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兒子罵爹？！”他轉頭對著劉璋抱怨起來：“尼瑪就說切洋蔥，誰TMD知道是切絲還是切圈！靠，老子當個廚子還要先去學法語？要有那本事，早TMD當翻譯去了！”
蘇曼默然，說起來，一般會選擇當廚師的人，如果不是家傳手藝，大多是學習成績不好，考學無望才做這個選擇的，說到底，國人還是更認可金榜題名光宗耀祖的出頭方式。
劉璋和楊樂的聲音並不低，蘇曼注意到，法國廚師們各自忙活，連頭也沒有轉過來看一眼，說明這種事情常常發生，仗著語言不通，中國廚師們想是習慣了毫不避諱的。
而肖恩湊到了埃爾耳前，低聲說了兩句，埃爾轉頭狠狠的瞪了楊樂一眼，咆哮的聲音越發恐怖。
一干廚師如履薄冰，連法國廚師們也開始出錯，整個廚房只聽到埃爾中氣十足的吼聲。
蘇曼直覺的意識到，法國廚師們不懂中文，而中國廚師們不懂法文，作為翻譯兼助理的肖恩就成了關鍵人物，他在中間做點什麼很容易，很可能雙方關係緊張，就是由這個一臉花花公子樣的法國人挑起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當不再有菜單傳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法國廚師們談笑著往外走去，肖恩一馬當先，陣陣笑聲從他們中間傳來。
而中國廚師們則開始了掃尾工作，埃爾目光銳利的掃視一圈，眼睛一凝，大步的走了過去，狠狠的揪住了楊樂的袖子，指著地上的攪拌機叫了起來。
楊樂額頭上青筋暴突，忍不住一掙袖子，指著埃爾的鼻尖怒罵道：“死老頭，告訴你，老子早就受夠你了，要不是看你年紀大，我就——”
他舉起結實的拳頭，作勢揮舞了兩下。
一班兄弟見狀，紛紛的圍了過來。
瘦小的埃爾老頭在一幫高大的中國人前，氣勢絲毫不輸給他們，連連跳起來怒吼，分貝大的驚人。
蘇曼看著這有些滑稽的一幕，不動聲色的站到了雙方中間，默默的蹲了下去，把攪拌機拿了起來，無聲的站到了水槽前，仔細的沖洗起來。
老埃爾安靜下來，年輕的廚師們則是一頭霧水的看著她的舉動，楊樂眉頭皺起，手肘撞了撞自家兄弟的胸膛：“璋子，這丫頭想要討好老頭麼？”
劉璋薄唇抿了抿，遲疑的道：“好像是攪拌機的問題？”
蘇曼洗好了攪拌機，拿了回來，雙手捧到了老埃爾面前，恭恭敬敬的說了一句話，老埃爾看了楊樂一眼，意外的沒有發脾氣，抱起攪拌機，哼哼唧唧的走了。
這神奇的一幕讓中方廚師們連連稱奇，楊樂自來熟的把胳膊搭到了蘇曼肩頭，戲謔的道：“行啊，丫頭，還能說法語，你跟那倔老頭說什麼了，竟然一下把他那大嗓門給關住了。”
蘇曼看了他一眼，平靜的道：“沒說什麼，我只是替你向他道歉。”
“什麼？！”楊樂的聲音一下拔高八度，高大的身體也瞬間站直，“小爺沒錯，你少做爛好人！”
蘇曼雙手抱肩，寸步不讓的瞪視著眼前的俊臉：“你把料理機放在地上，本來就不對！處理食材的餐具怎麼能放在人來人往的地面？！”
楊樂瞬間心虛，他退了一步，囁囁的道：“那，那附近的插座不是都被占用了麼，他又催的急——”
蘇曼冷著臉，轉身就走，她幫了一次，也不能一直幫下去，如果做事總是失敗，也該從自己身上找找問題了。
楊樂撇了撇嘴巴，對著劉璋哼了一聲：“拽什麼拽，不就會說兩句鳥語麼！”劉璋倒是玩味的看著蘇曼的背影，興致勃勃的反問道：“你不覺得小辣椒和老頭子有點像嗎？”
第129章 女士優先
楊樂回想起蘇曼剛才的架勢，不以為然的哼了聲：“像老頭子有什麼好的，一輩子都別想嫁出去了！”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想像起乾瘦的埃爾穿起婚紗咆哮的樣子，齊齊的打了個寒顫，劉璋伸手一推楊樂：“都怪你，胡說什麼！”
蘇曼走到了料理台前，拿起了台子上擺放一排的各色調料，細細的看了起來，果然，埃爾要求嚴格，陽光海岸所用的調味料全部為原裝進口，上面一個漢字都沒有。
語言問題不僅存在於楊樂劉璋等中國廚師們面前，對僅僅掌握了幾旬日常對話的她來說，一樣存在。
如果她因為聽不懂主廚的吩咐而自甘墮落的暴躁，最後的結果大抵會和這些中國廚師一樣，淪落為低級小工。
在中式烹飪里，切墩是個很重要的位置，因為中式烹飪對刀工要求很高，而在西方烹飪里，處理食材的方法十分粗糙，都是整片或者大塊的肉和菜，因為上桌以後，客人們用刀叉還可以進行二次加工。
所以在西餐廳，如果一直圍繞著案板旋轉，那會的東西，絕不會比一個家庭主婦更多，顯然，楊樂等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才會越來越暴躁。
但是蘇曼同樣沒有精力和時間去學習法語，她想起了蘇杭說過的一句話，食物是最好的語言。
在最古早的原始社會，人們還沒有完整的語言體系，只有像野獸一樣呼喝的簡單交流，這個時候，卻已經知道通過分享獵物來表達自己的善意了。
蘇曼決定嘗試一下。
她的想法很簡單，像是剛才洋蔥切圈和切絲的問題，如果知道客人點的是什麼，就知道大廚埃爾打算做什麼了，對於處理食材自然知道如何下手，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了。
首先，就從了解法式料理的各式調味料開始。
她拿出手機，這個時候的手機拍照功能和電腦上的攝像頭差不多，只有三十萬像素，卻已經足夠使用了。
蘇曼對準調料瓶的商標，一個個拍下來，幸好無論是哪一個國家的商品，都有一個共性——商品名一定是商標上字體最大的。
拍完以後，蘇曼見廚房內的廚師們大部分都已經休息，自己也尋了個地，默默的背誦起了這些看上去毫無頭緒的法國單詞。
不知不覺到了下午上班的時間，蘇曼也摸清楚了陽光海岸的營業規律，午餐只供應兩個小時，從中午12點到下午兩點，晚餐有四個小時，五點到九點，再加上早餐的兩個鐘頭，剛好八個小時，相對來說，比在川府人家要輕鬆多了。
到了下午四點半左右，先是中國帥哥們勾肩搭背的走了進來，接著是說說笑笑的法國帥哥們，老埃爾板著臉走在了最後。
五點正式營業，很快有服務生送來了點菜單子，埃爾一看之下，頓時暴跳如雷，蘇曼注意到楊樂對著劉璋一陣擠眉弄眼，不由好奇起來，難道這種事情經常發生？
她往前走了兩部，站到了劉璋身後，聽到了兩個人的竊竊私語：“老頭子又要發飆了。”“你說他一廚子，客人點什麼就做什麼唄，老愛管人家點什麼，真是吃飽了撐的。”
蘇曼大囧，一般來說，大型餐廳的廚師和客人們是不會直接照面的，除非顧客特別請求。
只有家庭式的小飯館的上灶師傅在客人還不多的時候會主動推薦一些自己的拿手菜。
至於干涉客人的選擇，還真是頭一回聽說。
眼看著老頭子怒氣沖沖的向著餐廳衝去，無論是中方廚師還是法國廚師都視若無睹，只有肖恩笑嘻嘻的跟在了他身後，大抵這種事情經常發生。
蘇曼一直盯著廚房入口，等了約莫七八分鐘，老頭子鐵青著臉走了進來，他拽著肖恩一頓抱怨，蘇曼努力的傾聽著，只是他說的太快，蘇曼只隱約聽出了幾句重複率較高的句子的意思。
幸好無論法國人還是中國人在生氣的時候都一樣，惱怒的原因會反覆的向著別人傾訴。
蘇曼根據這幾句話的意思，再加上以前做酒店管理時對各國客人的習慣做過專門的了解，大致判斷出了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由啼笑皆非。
在這個世界上，公認有三大菜系，分別是以中國菜為代表的東方菜，以法國菜為代表的西方菜，以及以土耳其菜為代表的伊斯蘭菜系。
但是，世界上那麼多菜系流派中，只有法國菜才被稱為大餐。
在地道的法國餐廳，吃一次飯，要包括開胃菜，主菜，湯和甜點，其中開胃菜有兩到三道，主菜有七八道之多，再加上湯和甜品，一頓飯十幾道菜很正常。
問題是法國菜上菜的時候，並不像是中餐一樣，把所有的菜一下子擺上來，而是吃完一道上一道，如此算下來，一頓飯吃上兩個小時實屬正常。
試想一下侍者川流不息的上菜，一道美食只有一兩口的分量，那感覺，的確復甦了貴族特有的奢靡氣息，法國菜被稱為大餐名副其實。
一頓飯要吃這麼久，基本上一張台子一個晚上只能接待一桌客人，所以熱門的西餐廳都要提前訂位，有時甚至要提前一個月之久。
由於單位時間內接待的客人數目有限，也造成了西餐的價格高昂，相對於中國人頻繁的上飯館下餐廳，在國外，往往只有家庭成員值得慶祝的紀念日，才會去餐廳。
而埃爾主廚生氣的原因就和客人點菜的方式有關係了。
蘇曼經營過的飯店裡設有西餐廳，對於法國菜的菜譜很了解，按照吃法國菜的順序，第一部分為前菜開胃菜，第二部分是主菜，接下來是湯和甜點，如此照著順序點下來，一頓飯的上菜順序也基本確定了。
同時，為了照顧一些懶惰或者第一次吃西餐的客人，也會推出數款搭配好的套餐以供選擇。
而惹老埃爾發怒的，就是客人們只點了主菜，大抵覺得開胃菜和甜品不大划算。
這就像是買電腦，只要了裸機，拒絕滑鼠鍵盤一樣。
至於他上去又下來後，越發生氣的原因就更加有趣了，原來他上去和客人們溝通，建議客人們按照次序點全餐單，卻發現這次是三男三女六位客人，大抵是同事會餐，各自占據了半邊桌子，男士們一邊，女士們一邊。
按照西方禮儀，男女要間隔而坐，方便男士們照顧女士，遞遞調味瓶，拿餐巾紙什麼的，都應該是男士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