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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曼鬆了一口長氣,原來是這樣啊。
這一次,她沉穩的回到了自己的菜板前,沒有馬上拿起刀子,而是小心翼翼的抓起了半根胡蘿蔔,仿照著蘇杭的樣子,扣在了掌心裡。
這個動作頗為陌生,握在掌心的胡蘿蔔,似乎成了一個有生命的物體,讓她感覺十分新奇。
她仿照著蘇杭的樣子,把手一點點的往後退去,胡蘿蔔從她的掌心探出頭來,像是一隻乖巧的小貓,被她隨意的逗弄著。
就這樣單調的遊戲,她足足的玩了半個小時,不知道何時,蘇杭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雙手環肩,站到了她身後,一雙眼眯起,微微出神。
看著蘇曼玩的不亦樂乎,似是永不厭倦的樣子,蘇杭終於投了降,他大手伸出,按住了蘇曼手裡的胡蘿蔔,從旁邊撿起菜刀,不由分說的塞入了蘇曼手中。
蘇曼吃驚的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檢驗練習成果的時刻到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默默的感受著手裡的胡蘿蔔的形狀,右手的菜刀抬了起來,一下,兩下,她很快發現,理論和實踐之間總是有著差距的,她的眼睛控制不住的向著手下的刀鋒看去。
蘇曼強制挪開視線,再次切了起來,她察覺到,完全不看刀刃很難,而每次自我告誡,千萬千萬不要看刀鋒後,就是一陣手忙腳亂。
被不受控制的視線和追求自由的思維之間的左右互搏搞得筋疲力盡的蘇曼終於切好了一排胡蘿蔔。
她咬著下唇,小心的拎起兩片胡蘿蔔片觀察著,厚薄看上去差不多,她呼出一口長氣,總算差強人意。
想到昨天和今天早上的打擊,蘇曼簡直要喜極而泣,那一種苦盡甘來的味道實在美妙,讓她忍不住久久回味。
現在,她可以理直氣壯的說,自己從一個一窮二白的廚藝白痴進化到了新手學徒。
蘇杭的大手習慣性的落在了蘇曼的頭上,輕輕的揉了兩下,分享著她的喜悅,他的唇角勾起,陽剛的臉上瞬間溫柔遍布。
蘇曼嘿嘿一樂,快手快腳的把面前的胡蘿蔔片壘到了一起,切起了條,隨著不斷的下刀,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進步,這種進步讓人喜悅。
很快,她把面前的七八個胡蘿蔔都切完,菜板上只剩下了一堆胡蘿蔔丁,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她獻寶一樣的看著蘇杭,她的頭微微歪著,細長的眉眼間滿是狡黠。
蘇杭一怔,透過蘇曼看到了另外一個女人,心情莫名的低落下去,他無言的拍了拍蘇曼的肩膀,收拾起了一堆胡蘿蔔丁。
蘇曼愣了下,想到今天還有事情要辦,很快轉移了注意力,她洗了手,打算回房間裡換身衣服,總不能周末還穿著校服出去。
在衣櫃裡翻找半天,蘇曼拎著一件肥肥大大的外套直皺眉頭,怪不得別人給她起外號叫蘇套子,她這些衣服,足可以套進兩個她了。
勉強找了身穿上,蘇曼把袖子挽了又挽,背起一個斜跨休閒包,大步的走了出來。
到了蘇杭面前,蘇曼猶豫著道:“我,我要出去一趟。”
蘇杭看著她扭捏的樣子,突然就明白過來了,心情瞬間好轉,他揚起唇角,從身後掏出錢包,隨手抽了幾張票子塞給了蘇曼。
蘇曼仿佛做賊一樣,把錢往兜里一塞,飛快的向外跑去。
她先到了街上,在步行街的小店裡掏了半天衣服,最後挑出了一條牛仔鉛筆褲,褲腿挽起一道,露出細緻的腳踝,上身搭配了一件仿裙的淺棕色T恤,中間裝飾的辱白色腰帶松松的紮起,她對著鏡子照了照,覺得很滿意。
這一次出來,她要去找陶女士和陶先生,許是兒時親眼看到母親被轟趕出來的緣故,蘇曼心中十分忐忑。
她買了一兜水果,到了上次那個小區,給自己打了半天氣,大著膽子走了進去。
往裡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對著守在門口的保安綻放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問道:“大哥,我是來看姑姑的,可是忘了門牌號碼,您看,能不能幫我查一下?”
她頓了下,補充道:“我姑姑姓陶,住在十號樓。”
許是她張口說了姓名和樓號,保安看了她一眼,痛快的查了門牌號,四單元301室,蘇曼默默的念了幾遍,直到銘記於心。
從口袋裡掏出了兩個蘋果放到桌上,蘇曼樂呵呵的道:“這次麻煩大哥了,吃個蘋果解解渴。”
以後怕是要經常和保安打交道,還是提前打預防針的好。
話罷,蘇曼大步的走入了小區,到了十號樓的四單元前,仰頭看了眼3樓,深呼吸一口氣,邁著腳步,一步步的爬了上去。
看著面前的深紅色合金大門,仿佛看到了陶女士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她幾乎落荒而逃,再三鼓起勇氣後顫抖著指尖按下了門鈴。
一聲,兩聲,許久都沒人應門,蘇曼莫名的鬆了一口氣,想了想,把手裡提著的水果掛在了門的把手上,仿佛完成了一件神聖的儀式,她一身輕鬆的下了樓。
蘇曼又閒逛了會,給蘇杭買了件薄外套,這才往家趕,到了家門口,一雙眼睛卻驀然睜大,指著裡面忙碌的身影,幾乎吐出一口血,惡聲惡氣的質問道:“他在這裡做什麼?!”
蘇杭抬起眼,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應道:“勤工儉學。”
蘇曼咬牙切齒的看著掛著圍裙依然整潔乾淨的少年,白色襯衣的袖口挽到了小臂處,哪怕在擁擠的店裡,依然宛如青松,俊朗挺拔的讓人過目難忘。
少年剛好回頭,看到蘇曼眼睛一亮,隨後卻克制的壓抑住了自己的喜悅,對著她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蘇曼深吸一口氣,方烈這副樣子讓她好過一些了,她調轉頭繼續炮轟蘇杭:“家裡的店子才這麼點大,以前你一個人就忙的過來,何況現在我也在幫你,有必要請一個幫工嗎?!”
蘇杭認真的點了點頭:“有必要。”
蘇曼一噎,脫口問出:“為什麼?!”
蘇杭濃眉揚起,斬釘截鐵的道:“便宜。”
蘇曼一窒,不滿的問道:“多便宜?!”
蘇杭一本正經的應道:“包兩頓飯,一天十塊錢,中午和晚上都要幫忙。”
第010章 混混頭子
呃,是挺便宜的,別看蘇記的店子小,生意可不差,活也不少,飯口的時候,能把人忙的腳不沾地,光是收拾桌子就能把人累的死去活來,現在最便宜的幫工一個月也要一千大洋,還要包吃住。
方烈雖然只在飯口幫忙,一個月三百塊也是非常便宜的了。
蘇曼不再反駁,一雙細長的眼睛卻眯了起來,眼珠亂轉,這麼便宜的勞工一定要充分利用了。
蘇杭看看蘇曼,又看看裡面的方烈,再次確定了自己的判斷……把未知的危險置於眼皮子底下,是最安全的做法。
任何想要娶走別人家如花似玉的女兒的男人面前,都有一座叫做岳父的大山,山高千仞,通天徹地,唯有大毅力者才能攀爬之。
蘇曼換了身衣服,也開始幫忙,三人腳不沾地的忙過了飯口,到了下午兩點的時候,總算清閒下來,蘇曼和方烈都餓得飢腸轆轆。
蘇杭乾脆的把鍋架了起來,燒火放油,蔥花熗鍋,直接拿著配菜弄了盤宮保蝦丁出來。
滿滿一大盤子,配料下去半盆,蘇曼埋怨道:“炒這麼多,怎麼吃的完!”
一旁的方烈早就餓的兩眼冒了綠光,搶著端起了盤子,連聲道:“吃的完,吃的完!”
蘇曼一想,也是,半大小子吃窮爹娘,方烈這個歲數,正是能吃的時候。
兩個人把碗筷擺放好,蘇曼一巴掌拍掉了方烈的狼爪,朝著廚房喊道:“喂,開飯了!”
蘇杭慢悠悠的晃了進來,手裡拎了兩瓶啤酒,往桌子上一放,看著方烈:“喝兩杯?”
方烈他爹就是個酒罈子,他自幼也沒少喝,雖然沒酒癮,酒量卻不小,正要開口應了,瞥到蘇曼一臉的不以為然,趕緊坐直身體,正氣凜然的道:“哥,我不喝酒!”
蘇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方烈心虛的低下頭,專心的扒著飯,蘇曼則是小口小口的吃著,看著文靜,速度卻一點也不慢。
蘇曼和方烈都餓壞了,悶頭苦吃,蘇杭習慣了這樣的作息,慢悠悠的喝酒吃菜,一臉悠閒。
三人正吃著,門口傳來了一聲大笑:“蘇哥,吃飯呢?”
幾人同時抬頭往外看去,進來的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生的眉目俊朗,洗的發白的牛仔褲搭配簡單的t血衫,看著就像是個樸素的大學生,只是一道刀疤從額頭斜切而下,飛入眉梢,平白增加了一股煞氣。
蘇杭招呼了一聲:“阿南。”
蘇曼久遠的記憶瞬間復甦,張浩南,這一片的混混頭子,幾年後,更是擴張地盤,一躍成為了柳城中數得著的幾股地下勢力之一。
因了蘇杭的關係,對蘇曼也有些許的香火之情,若非他暗裡打過招呼,蘇曼在酒吧醉生夢死的那幾年,早不知道被人拉進黑巷子多少次了。
蘇曼立刻站起身,客氣的喚了句:“南哥。”
張浩南頗為意外的看了蘇曼一眼,蘇杭的這個女兒他曉得,一向是頭不抬眼不睜,看到人視而不見,匆匆走過,從來都不打招呼的主。
一看之下,張浩南倒是愣了愣,記憶里這女孩子一向低著頭,厚重的劉海又擋住了大半的臉,沒想到卻是生的這般好顏色,眉眼清麗,最難得的還是皮膚細嫩白皙,宛如最上等的細瓷,讓人有股伸手摸上一摸的衝動。
女孩已經有些發育,單薄的t恤被胸前的兩個小鼓包撐了起來,身體卻還是細細長長的,看著仿佛風中細柳,似乎隨時都會彎下腰去。
蘇杭咳了兩聲,張浩南回過神來,笑道:“小曼出落的這麼漂亮了。”
他自來熟的坐下了,對著方烈吩咐道:“去給哥拿雙筷子,我和蘇哥喝兩杯。”
方烈愣了下,看到蘇杭點了點頭,心不甘情不願的去取了碗筷,方大少早已經有了領地觀念,他和他媳婦,舅哥一起吃飯,摻和個外人算什麼!
拿了碗筷酒杯出來,方烈一門心思全進了菜盤裡,打定主意把菜都掃光,不給對面的不速之客留上半點。
張浩南給自己倒了杯啤酒,一干而淨,又夾了兩筷子菜,舒服的出了口長氣,笑道:“咱們這個街區,也就蘇哥這裡最舒服了,這菜怎麼吃都夠味。”
蘇杭隨口應了聲,從腰間掏出錢夾,數了七八張票子,抽了出來,張浩南卻推了回去:“蘇哥,我最近看了兩家場子,街坊們的這點血汗錢,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