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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曼眯起眼，掃了一眼杜老頭圓滾滾的身材，聳了下肩膀：“抱歉，沒有您這麼圓潤的身材，做不出團團離開的動作！”
話罷，她轉頭出了蜀香齋，沒走幾步，看到了一臉笑容的老埃爾，他豎起大拇指比了比。
蘇曼不由啼笑皆非，這老頭子根本不知道她說的什麼。
老埃爾打了個手勢，示意蘇曼跟上他的腳步，蘇曼跟著他左拐右拐，猛地一抬頭，發現居然到了粥品人生。
這個時候，趙麒麟正賴在了丁浩瀚的辦公室里，無賴的叫道：“你花了那麼多錢請法國人回來，我不管，可你也得管管他吧，再這樣下去，我們不用做事了！”
丁浩瀚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視線在鏡片後閃了閃：“如果我沒記錯，他們現在只剩下粥品人生沒有去了。”
像是開關突然通了電，趙麒麟一下跳了起來，恍然大悟的叫了起來：“原來你打的這個主意！”
丁浩瀚不動聲色的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子期也頹廢的太久了。”
趙麒麟一陣吁噓，滬上風情的林師傅，蜀香齋的杜師傅也都是響噹噹的名廚，出去到外面，隨隨便便也做得一家星級酒店的行政總廚，可是北京飯店最好的廚師，卻是藏身在粥品人生的馮子期。
就連他這個行政總廚，還是人家不要的了。
當年提起瘋子七，那真是赫赫有名，霸占了南北廚王爭霸賽的廚王整整三年之久，無人能把他拉下來，他的腦子裡似乎總有無窮無盡的想法，每一次都能推陳出新，完敗對手。
也是公認的新式菜系的代表人物。
這樣一位優秀的大廚，卻在職業巔峰的時候急流勇退，辭去了行政總廚的職位，進入了沒什麼前途的粥品人生。
丁浩瀚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淡淡的道：“你不覺得那孩子和子期很相像嗎？”
趙麒麟微微一怔，很快反應過來，說起馮子期的起步，那也是一段為人津津樂道的精彩歷史，他出生貧寒，家裡鮮少吃肉，甚至連菜也很少吃，就算做菜也大部分是水煮，不放油，這直接導致了他對於各種食材的敏感，初中畢業後，因為家境貧寒，他選擇了輟學打工。
在各大飯店裡顛沛流離，從來沒有正式拜師，也沒有到什麼廚師學校進修，僅僅靠著觀察自學，就學出了個廚王來！
這麼一想，跟著法國人的那個年輕女孩，的確有點象是馮子期年少時的樣子。
趙麒麟眉頭皺起，猶豫著道：“那丫頭，她行嗎？”
這些年來，他和丁浩瀚費勁了心思，沒少往粥品人生送年輕學徒，凡是其他餐飲部里看著順眼點的，有點前途的，都往粥品人生走過一遭，這幾乎成了北京飯店不成文的慣例。
大廚們心知肚明，只有學徒們不明所以，還以為見習生就要多呆幾個部門呢。
丁浩瀚身體往後一靠，漠然的道：“不行就接著送，不過她也別想當二廚了。”
趙麒麟：“……”
蘇曼跟在了挺胸抬頭的老埃爾身後，就像是古代惡少身邊的跟班，頗有狐假虎威的味道。
這一對組合這兩天已經傳遍了整個北京飯店，粥品人生的小夥計們早就眼巴巴的盼著，都想看看傳說中跟在法國老頭身後的美女是什麼樣子。
待瘦小的法國老頭走進廚房，年輕的廚師們的眼睛刷的一亮，不約而同的向著老頭身後看去，看清楚蘇曼清麗的臉，一個個興奮的叫了起來：“美女！”“有美女！”“真是美女啊！”
粥品人生不比其他餐館，沒有設下大廚，只有幾個二廚當班，畢竟主打粥餅和小菜，做起來技術上沒什麼太大難度。
這裡的夥計們相較於別的餐館裡的廚師們，也就顯得格外活潑。
沒等老埃爾故技重施，一班小伙子們又開始起鬨：“老師傅您放心的走吧，我們會照顧好美人妹妹的！”“來來，想學什麼，我們教你！”
畢竟大廚們也都不是傻子，老埃爾做了幾次後，他們就看出來了，這法國老頭是在給這中國小姑娘搭梯子呢，想讓她留在廚房裡偷師！
這麼明目張胆的做法，終於引起了大廚們的公憤，所以趙麒麟才會跑來找丁浩瀚攤牌。
老埃爾言語不通，只是從小伙子們歡快的表情里也看不出端倪，便照著原來的戲本又演了一次，蘇曼哭笑不得的目送他離去，打從心眼裡感謝這個法國倔老頭。
蘇曼回過頭來，視線在餐廳里一掃而過，粥品人生的學徒比別的地方都多，一眼看去，全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小伙子，倒是和陽光海岸的情況差不多了。
她也看出來了，這幫傢伙就是嘴巴上胡鬧，隨著她的視線轉移，看到誰，誰就不好意思的先低下了頭。
蘇曼視線一頓，角落裡一個看上去邋邋遢遢的廚師格外惹眼，因為要避免頭髮掉到飯菜里，廚師們很少有留長頭髮的，就算是留，也會紮成小辮子，束到腦後，而這個人，他的頭髮長的已經擋住了眼睛，再配合滿臉的絡腮鬍子，咋一看，還以為是流浪漢混進了廚房。
對比之下，他身上那套雪白的廚師服就顯得異常扎眼，蘇曼目光自然凝結，這是一個和蘇杭一樣，有著廚師之心的廚子，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會保證包括自己在內的周邊環境的乾淨整齊，只是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事情，大白天就喝起了酒。
蘇曼很快收回視線，注意起了粥品人生的廚師們的工作情況，粥在傳統主食里占據著一個十分重要的地位，尤其是南方，晚飯必然有粥。
粥是一種很獨特的主食，包括所有的米飯麵食在內，只有粥被公認為有養生的功效，所以說起來也實在有趣，明明是一樣的東西，由於添加水量的不同卻造就了兩種食物，一曰米飯，一曰粥。
那麼，粥和米飯的成分應該差不多，為什麼粥會比米飯更有營養呢？
首先要明白粥是什麼，並不是米飯多加了水就成了粥，而是要熬煮的恰到好處，不能太濃，太濃那是湯大的乾飯，也不能太稀，太稀了就是稀飯了。
那熬煮到什麼時候最好？
大部分人都有這樣的經驗，煮好了粥，放著涼上一會，粥的上面會形成一層油皮，這就是煮好的粥。
換句話說，煮粥，就是要把米里的油給熬煮出來。
熬煮出米油的粥才是有營養的，白粥性味甘平，可滋陰養身，配合其他食材效果更佳，比較常見的補充食材包括枸杞子，桂圓，紅棗花生等。
放了什麼東西就可以叫什麼粥，比如豬肝粥，牛肉粥，百無禁忌，幾乎所有食材都可以放到白粥里，如果用時裝來形容，那白粥就是一款白搭的小牛皮鞋，配長褲配裙子都很贊。
而且由於白粥無味，很容易把加入的食材本身的味道襯托的越發鮮明，像是魚肉粥，喝起來就格外的鮮美。
煮粥容易，粥鋪卻不是那麼好開的，要在粥熬煮的恰到好處的時候把其他食材投放進去，比如芹菜粥，芹菜屬於青菜，就要粥煮好了再放；可若是牛肉粥，就要早一點把牛肉放進去。
火候一過，便會令人覺得是剩粥。
而北京飯店的粥品人生名氣絲毫不亞於滬上風情等特色場館的主要原因，就是食材白搭，可以任由食客點選自己喜歡的種類，只要今天廚房有這種菜，就可以為客人熬煮出來，保證每一碗粥都是新鮮火熱。
其實這是一個良性循環，因為不乏客人，所以爐灶上總是做著熱騰騰的新粥，而客人們覺得美味，又會再來，如此，菜餚才能保持新鮮。
舉凡生意興隆的餐館，尤其是小餐館，大抵都是如此。
蘇曼留意到，粥品人生的食材處理有些象是西餐館的處理方式，只有客人點了粥，才會進行削皮摘葉的處理，其實也很好理解。
通常來講，菜過一遍油，新鮮程度就會降低一些，就算原本不新鮮，因為裹了油鹽，不新鮮的口感也會被淡化很多。
而白粥的味道實在鮮明，如果不是最新鮮的菜，很容易就會吃出來。
熬粥實在沒什麼技術難度，只要耐得住性子，慢慢守著鍋，注意點火候，不會差到哪裡去，蘇曼很快就失去了興趣，視線再次落到了角落裡的那個邋遢的男人身上。當別人都在做著同一件事的時候，哪怕只是站著也會變得異常醒目，這個男人就是如此，廚房裡每一個人都忙碌無比，只有他依舊懶洋洋的縮在角落裡，而其他人也熟視無睹，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蘇曼不禁起了滿腹的疑惑，這個男人到底是幹嘛的？
第146章 無所不能的神
就在這時，一個服務生皺眉走了進來，到了一個年紀稍長的二廚旁邊，輕聲說了幾句，仿佛會傳染一樣，那個二廚的眉頭立刻也跟著皺了起來，兩個人交談了幾句，二廚的視線自然的落到了角落裡的男人身上。
仿佛一陣清風拂過，看似無聲卻有形，蘇曼敏感的注意到，粥品人生的絕大部分廚師都停止了動作，一雙雙眼睛有意無意的向著角落裡看去，似乎都在期待著什麼。
她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兩步，離那個角落更近了些，那個二廚已經走到了男人身邊，她隱約聽到了幾個詞，客人，麵條，做壽。
那個男人一動不動，離他這麼近，他身上的酒氣一陣陣的熏了過來，蘇曼忍不住舉起右掌，輕輕扇了扇。
二廚連說了幾句，那人都沒什麼反應，周圍看到了二人互動的廚師們的臉上自然的流露出了失望之情。
進來通告的服務生也走了過來，彎腰說道：“那個人是特意給他的妻子點的長壽麵，兩個老人都八十多歲了，實在不容易。”
他的聲音比較大，蘇曼聽了一清二楚，視線所及，男人的手微微動了動，隨即他的頭朝上抬起，酒氣瞬間變的更加濃郁，周圍的廚師們的眼睛卻全部一亮。
男人伸出右手，離他最近的二廚慌忙的伸出手攙扶住了他，男人歪歪斜斜的站了起來，睜開了一雙渾濁的眼睛，蘇曼一怔，他的眼睛裡布滿血絲，眼睛周圍衰老的厲害，似乎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
他搖搖擺擺的到了一個爐灶前，那個爐灶前的廚師自動的讓了開，他身邊的二廚小心提醒道：“馮師傅，案板在這邊。”
馮子期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搖搖擺擺的走了過去，雙手將要按到案板時猛然頓住，他又向著旁邊走去，一路上碰到的廚師莫不小心翼翼的給他讓路。
待他走到了水槽前，蘇曼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洗手去了。
她在心底給這個不知名的邋遢廚師的分數又拔高了些，明明連意識都幾乎失去，卻還記得廚師本能，可見他清醒的時候，是一位多麼強大的廚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