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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底嘆口氣,她把他踹到衛生間去換洗,自己則到廚房煮了一大碗濃濃的薑湯。
好在於夏今晚又和她情人去風流快活,少了這個大八卦,她也少了不自然。
沒多久,方又安用毛巾擦拭著頭髮,從衛生間裡出來。
打濕後的頭髮柔軟服貼,在他隨意的擦拭下顯得凌亂。他穿著從於夏同志處借來的,她男人阿楠的衣服。寬大的長袖棉質T恤,黑色運動褲,阿楠的身形和他差不多,但那身家居服穿在方又安身上卻非常合適。水珠順著發梢滑到臉頰,再沿著臉頰滴落,讓他清秀的臉龐多了一抹俏皮。他表情平靜,眼神因為水氣的關係顯得迷濛。向小柔轉過頭,就看到他這麼一副慵懶的德性,V型領口處微露的胸膛,黑色運動褲修飾出的修長而迷人的腿部線條……
一點點性感,一點點無辜。
她腦中突然跳出六年前趴在他胸口的情景,溫熱的懷抱和安定的心跳聲。房中這些若有似無的曖昧,瞬間讓她呼吸一滯,臉色猛然發燙。
食色性的,不止是男人啊。
「過來,喝了它!」向小柔轉開臉,為了掩飾自己蕩漾的心情,粗魯地盛好湯,走到小客廳,「砰」的一聲放在桌上。
方又安並沒發現她的異樣,這裡的氣氛讓他感覺放鬆,屋子裡薑湯的香味,暖到心底。
「多大的人了,還玩淋雨這套?啊?你以為你還年輕嗎?你還當你是十年前的青春少年?」向小柔看著他乖乖坐到桌邊,端起碗就喝,心裡有股子怨念沒處發,於是就絮絮叨就開始數落他。
方又安想笑,卻笑不出來。
他一口氣把薑湯喝完,感受著從胃向四肢蔓延的溫暖。
眼前的女人還在喋喋不休地數落他,卻莫名的讓他心安。生活,就是這樣吧。沾染了煙火氣息的向小柔,面目格外的真實起來,可親可愛。
他伸出手,突然間抱住她。
向小柔的聲音,嘎然而止。她的臉龐,凝固在一個驚詫的表情。
「不要動。不要轉身。讓我抱一下,一下就好。」他的聲音低沉喑啞,帶著疲憊和淡淡的懇求。
向小柔無法拒絕,於是只能怔怔地任他抱著。他發梢的水珠落到她的脖子裡,帶來一陣冰冷的感覺。突然間在這股濕意間,混進了一絲溫熱的濕意,那明顯,不是他發上的水珠。
向小柔瞪大了眼,一時間也不知要說些啥。
「小柔,他不在了。我恨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死了。」方又安緩緩地開口,仿佛訴說一個與他沒有任何關係的故事。
「我是他的私生子。我的母親,是他在外面認識的女人。她是個善良老實的傻女人,一直被他的愛情欺騙著,直到他的老婆找上門。離開他的那年,她懷了我。她是個偉大的母親,在我十二年見不得光的黑戶過程中,她從未說過他一句壞話。她總是告訴我,我的父親很愛我們,我的父親是個好人,溫柔體貼善良,只是因為各種原因,所以無法和我們一起生活。」
「她並不是因為還愛他才這麼說。她只是不希望我帶著仇恨成長,她要我有一個簡單快樂的童年。她教會了我愛,卻把恨留給自己。12歲那年,我父親找到了我們。他跟母親說,方家的骨血不可以流落在外,所以一定要帶我走。母親後來妥協了,因為父親可以提供給我優渥的成長環境,那是她,一個貧苦無依的單親媽媽所無法給予的。她讓我沒有成就之前不要回來找她,其實那是因為父親不允許她再見我。臨走的時候,她跟我說『小安,跟著你父親去吧。好好成長,成為一個讓我引以為傲的男人。找一個好姑娘,好好愛她。我在這裡,等你驕傲的回來!』」
「然而,她始終沒有等到我。在你父親過世的那年,她也去世了。那一年,我剛從F大畢業,以最優異的成績拿到了國外名牌大學深造保送名額。那一年,我和你認識滿四年。我以為我可以帶著你回去看她,誰知道再也沒有機會。可笑在我知道這一切之前,將他當成我仰望的偶像,將他當作一個嚴父,當成一個不得不離開母親的可憐男人。他編造了太多的謊言來讓我留下,甚至隱瞞了母親的病。」
「而他,甚至還耍弄著花樣,吩咐卓天讓你離開我。他把所有的人都當成他的棋子,自私冷血。同父異母的兄弟告訴了我這些事,他可不想讓我繼承父親的事業。你知道心中的信仰崩塌的感覺嗎?多少的愛就有多少的恨,我曾經以他為傲,他堅毅剛強,是我心目仰望的偶像,是我追逐的目標,可是,那些東西瞬間崩潰。原來我敬仰的,我一直以為愛著我們的父親,其實是個敗類。我,好恨!」
「可是,這樣的恨,現在也都沒有了。他死了,拍拍屁股就這麼走了,TMD只剩我一個人在這裡掙扎。」方又安低低的吼起來,發泄著心中積蓄許久的悲苦。
向小柔的手緩緩撫上他的背,默默地閉上眼,仍舊沒有言語。
勸慰的話語,在這種情緒中是多餘的。
他只想發泄,只想說說六年前沒有說過的故事。
她便拍著他的背,安慰著他因為回憶而悲傷的靈魂。
「小柔,原諒我!」
「讓我為你成神!」他低聲呢喃著。
※※※
在蹭了向小柔一頓豐盛的愛情晚餐後,方又安因為於夏的回來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