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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沒你的十幾年我也過得好好的。”沈青顏望著鏡中的兩人，一個黑著臉一個滿懷笑意，怎麼看都覺得是自己落了下風，忍不住要挽回自己的尊嚴。可是那話說出來，聽起來竟真的像是在撒嬌。
“沒有桃下四小姐還有娘呢。”
“我從來沒見過我娘長得是什麼樣子。”
“……原來四小姐和桃下一樣。”
“不，我娘還活著，只是不知道現在在哪裡。不過也沒大礙，對於拋棄自己年幼的女兒遠走他鄉的娘，我也沒多少感情。”
“四小姐又在逞強。”
“我沒逞強！”為什麼桃下總能一語中的說到沈青顏的心裡去，弄得她不得不提高聲音反駁。
桃下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和沈青顏繼續爭辯，依然按照自己的思路說下去：“沒關係，四小姐，不管以前如何，現在你有桃下呢。”
沈青顏表情就在那一刻凝結，她一動不動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那張臉很少笑，但凡是看到這張臉的時候都是愁雲滿布，或者是用兇悍來遮掩內心的感情。沈青顏不習慣笑，因為沒什麼值得讓她笑的事情，要是笑也只是假笑。
母親的離去，父親的期望，兄長們的暗自爭鬥，武林各路對無相山莊的虎視眈眈，這一切的一切都像大石壓在沈青顏的心上，她還有什麼事值得開心的呢？
“我是個很麻煩的人。”沈青顏幽幽地說，“難道這些日子來你還沒受夠我嗎？”
“何出此言？”
“我一直在找你麻煩，難道不是？就算你能忍受得了我一陣子，也不可能忍受得了我一輩子。”沈青顏的話帶著濃重的負氣成分在裡頭。她氣她自己的臭脾氣，氣自己怎麼一時衝動就又折磨了桃下，氣自己既然已經做出了那些事情為什麼不能平心靜氣地接受擺在眼前的現實，最最可氣的是，她怎麼都覺得自己好像對這個丫鬟的感情，不太正常了。
從那無論如何都抵擋不了的思念里就能讀出自己可怕的心思。
和沈青顏的衝動相反，桃下的性子沉而緩，不管說什麼話都能感覺到她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說出的。她把沈青顏長長的頭髮盤到腦後，桃木梳子溫柔地撐開縷縷青絲。
“桃下說過了，如果四小姐不嫌棄，桃下願意追隨四小姐到天涯海角。”
“……我明白，不就是因為我爹麼？”
桃下勾起沈青顏的下巴把她的頭抬起來，沈青顏睜大了眼睛望見桃下柔順的長髮從上鋪下，貼在她的臉頰上，陽光一瞬間就被她的烏髮遮擋住了，只有唇齒間淡淡香蘭蔓延開來。
“不是因為老爺。”桃下的唇從沈青顏的唇上離開，眼睛又笑成了新月狀，“只因為四小姐讓我心疼。”
桃花落了滿地，愛意卻是剛剛盛開。
桃下每天都會陪沈青顏去練劍，帶著沈青顏最喜歡吃的桂花糕，遠遠地坐在石頭上看著她舞劍漫天飛舞，桃花花瓣被她劍氣捲起，盤旋著飛向天空，忽地一震，花瓣四散。
“四小姐舞得真好看。”
沈青顏休息的時候桃下就會走上前去替她擦汗，餵她吃東西，細心溫柔的模樣總能讓沈青顏臉上發燙。
沈青顏清楚地記得桃下的吻，那絕對不是夢境絕對不是幻覺，可是那個吻想要透露的確切意思沈青顏卻遲遲沒有等到。
“是我想太多了麼？其實她心裡根本就不是那麼想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什麼也沒有改變的當下沈青顏被撩撥起的情緒又慢慢沉澱了。她不想承認自己想著桃下，不想承認望見她的身影就難以挪步，不想承認為了能和她多待一會抓她下了一晚上的棋困到雙目睜都睜不開了卻還不願睡去。
豆蔻之年，沈青顏第一次這般眷戀一個人。
只是她的性子相比與其他同齡女孩家顯得潑辣硬朗許多，自尊心也是非常強的，她不可能對外人承認自己愛上一個卑賤丫鬟，誰都知道能配得上沈四小姐的一定是風流倜儻才貌雙全正經人家的公子，那種武功不濟出事卑微的女子，能帶給她什麼呢？
更何況桃下也沒有再進一步表示什麼了，不如趁早斷了這思念，才比較好吧。
沈青顏都已經準備把桃下重新當成丫鬟對待了，沒想到關係會突然迅速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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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 捨身 …
其實很多江湖中人都對無相山莊虎視眈眈，為了就是得到無相劍譜秘籍。
“只可惜他們一輩子都別想得到。”沈青顏一直都記得提及這事的時候她爹臉上洋溢出的那份自信。
沈青顏對家裡的事情一向都不在意，因為她上頭有三個哥哥，各個都精明能幹。間或會為了在父親面前表現自己的過人之處會紅了眼，可是大多數的時間裡哥哥們都是以大局為重，並且很照顧沈青顏這個小妹妹的。
沈青顏不太操心家裡的事情，在庇護下長大，沈無令向來嚴格控制她的外出時間和地點，的確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另一方面也希望她能修身養性能在家多習武練功看書彈琴。如果出門必定會派人暗中保護，這全都是因為那無相劍譜太惹人眼饞。
但是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一著。
那天沈無令難得放沈青顏出門去給她祖母拜壽，出門前她和沈無令因為穿著打扮問題有了分歧。沈無令硬是要讓沈青顏穿上紅衣，因為祖母八十大壽，老人家喜歡熱鬧喜慶的顏色，穿上紅衣去拜壽老人家肯定會高興。沈青顏卻一口回絕，她向來就是喜歡素色，覺得紅色衣服和自己完全不相配。沈無令說了她兩句她就很不開心拖了二哥的馬，一腳踢在馬肚子上，騎馬飛奔出去。
那天無相山莊的下人和徒弟們早早就去了沈老太太府上幫忙，沈青顏這一奔走還真沒人跟上保護她了。沈無令要主持家裡大事，被這任性的女兒也是氣著了，一時之間杵在原地只是嘆氣。
“老爺放心，我這就把四小姐接回來！”一聲馬嘶沖天，沈無令回身一看桃下已經騎在馬上跟著沈青顏的衝出去了。
望著桃下的背影，沈無令沉寂片刻。
“滾啊，別跟著我！”沈青顏發現桃下在身後，本來心情就暴躁，看見她心底里的火氣更是熊熊燃燒。
“四小姐你慢點，慢點……桃下快跟不上你了。”桃下沒什麼武功底子，騎著的馬是品種一流的千里馬，一奔跑起來速度驚人，桃下單薄的身子在馬上搖曳，看上去就快要摔下了。
“那你就回去啊！跟著我幹什麼？”
“四小姐一個人跑出來很危險。”
“那你跟著就能好多少嗎？你能做什麼？連武功都不會的傢伙……”沈青顏話音剛落，只見一團黑影撲面而來。沈青顏心裡大驚，趕緊往後倒去，後腦勺貼到馬背之上，面部一陣疾風掃過，差一點就正中她面門。
沈青顏驚恐地往回看，只見一青面壯漢手中拿著流星錘騰在空中。那壯漢身短而圓，看上去就像一團肉球，手裡還拿著巨大的鐵製武器，居然身輕如燕。
“沈家孽障！真讓爺好等！納命來！”壯漢雙腿落地，“轟”地一聲猶如銅鐘置地。
“一張嘴不乾不淨。”沈青顏從腰間抽出青蜂鞭，一蹬馬鞍騰空而起，青色閃電向壯漢猛撲去。壯漢擲出流星錘把青蜂鞭絞住，大喝一聲用力拉扯，沈青顏覺得自己仿佛被九頭牛同時拉拽，身子在空中失去平衡，迅速向壯漢的方向飛去。
“受死吧！”壯漢雙手持流星錘，那流星錘有兩個頭，把青蜂鞭絞住的是靈巧偏小的一頭，而還在他手中的是如頭顱般大的帶刺鐵錘。眼看著那鐵錘毫不留情地向沈青顏撞來，桃下飛過來在空中抱住沈青顏拼命扭身，鐵錘的刺把桃下後背的衣服全數刮爛，血肉模糊。
桃下和沈青顏兩人交疊著滾落到樹林之中，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沈青顏恢復了意識，發現桃下正半跪在自己的正上方，蒼白的臉上沾著幾滴血，額頭上不斷有冷汗滲出，血從白色衣衫後背往周圍滲透，就連沈青顏的衣服上也沾到了她的血。
桃下傷的著實不輕，可是她的目光卻落在遠處，仔細聽著壯漢的腳步聲。
“桃……”
“噓。”沈青顏想開口，桃下一下子就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別說話。身邊的樹木和糙叢是很好的遮蓋物，不出聲的話或許能躲過一劫，趁那壯漢不備偷襲反擊。
相比於凝神於戰事的桃下，會武功的沈青顏腦中卻放空了，望著自己穿著的這身不肯換下來的青衫，此刻不也沾滿了桃下的血，變成了紅色了嗎？
“在這裡！”一聲如雷巨吼在兩人頭頂炸響，兩人都嚇一哆嗦，往上看去，那壯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躍到她們頭頂，從高空中躍下，手中的流星錘就要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