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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結結實實被唐栗給氣著了。
他甚至很幼稚的萌生出再也不管唐栗的念頭,哪怕唐栗回來了,他也要和唐栗冷戰一個月,讓唐栗深刻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然而當沈玉看見窗外飄起的鵝毛大雪時,那些幼稚的想法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雪越下越大,不知何時才能停。
好像整個世界都被厚重的白雪掩埋。
與此同時,沈玉後悔了。
他後知後覺想起唐栗只是個剛滿十一歲的孩子,又被唐家人虐待了一年多,思考及行為方式自然和普通孩子不一樣。
他這個成年人竟然和受到過創傷的十一歲孩子斤斤計較……
沈玉從最初發現真相的憤怒,到得知唐栗去道歉後的心疼,再到剛才沒等到唐栗回來的惱羞,最後是現在的愧疚。
短短一天時間不到,他就經歷了情緒上的大起大落,仿佛接連不斷地坐了整天的過山車,劇烈的落差感折磨得他快要瘋掉。
不過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縱使唐栗錯得再厲害,也是他沈玉養了三個多月的孩子,人心都是肉長的,他沒辦法做到眼睜睜看著唐栗在外面挨餓受凍。
想通這點後,沈玉頓時感覺輕鬆不少,他打電話喊來張叔:「這麼晚了,我們去接栗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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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算起來,唐栗在雷語萌家樓下等了有一夜一天。
後來還下起了雪,冰涼的雪花落在他的頭髮上和衣服上,變成冰水,濕透了他的髮絲和衣服,那股子寒冷幾乎要順著冰水浸入骨髓。
唐栗很冷,冷得牙齒都在打顫了。
他身上還穿著校服,略薄的毛呢大衣根本擋不住撲面而來的寒風,在下雪的冬季里,似乎連空氣都冷得扎人。
雖然唐栗一直在克制著不讓身體發抖,但是他那慘白的臉色好似要和雪白的背景融為一體,看起來又慘又可憐。
張管家就在這裡陪了唐栗一夜一天,也語重心長地勸了他一夜一天。
可惜唐栗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也固執地不肯跟著張管家回去,他張了張已經凍得發青的嘴唇,表情麻木地說:「張叔,沈玉哥哥說得對,是我犯了錯,理應承擔相應的懲罰,你不必同情我。」
張管家嘆氣,接著勸道:「是先生讓你回家,他在家裡等你。」
「我不回去。」唐栗垂下眼瞼,目光怔怔看著自己的雙腳,呼出一團白霧道,「在雷語萌出來見我之前,我都不會走。」
張管家看著唐栗倔強的神情,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車走了——他的手機早已沒電關機,需要親自回去向沈玉匯報一聲。
張管家走後,這裡就剩下唐栗孤苦伶仃的一個人。
雷語萌家住在一片高檔小區里,安保嚴、行人少,唐栗還是託了張管家的福才得以進來,等待的一夜一天裡,他們鮮少看到其他路人的身影。
雪下得很大。
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
唐栗一動不動佇立在白雪中,恍若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塑,其實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身體已經被凍得沒有知覺了。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時間,安靜得落針可聞的空氣里突然傳來鞋子踩在積雪上的咯吱聲,由遠及近。
唐栗的意識迅速回籠,抬頭看去。
只見雷語萌穿著一件從頭裹到腳的黑色長款羽絨服,只露出一雙沒有神采的大眼睛,即便她將自己裹得這麼嚴實,也能感覺到她在這段時間內的暴瘦。
如同一個撐著羽絨服的竹竿走了過來,完全沒有了以前的美感。
走到唐栗面前時,雷語萌慢悠悠地止住腳步。
一個月前,雷語萌還在俯視唐栗,一個月後的現在,她必須稍微揚起下巴,才能對上唐栗的目光。
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約莫半分鐘後,唐栗出聲打破沉寂:「對不起。」
不管是唐栗的神態還是語氣都分外誠懇,他說著,便從衣兜里拿出一個復古紅的正方形盒子,裡面裝著他昨天傍晚臨時購買的手鍊。
「這是你一直想要的手鍊,送給你。」
雷語萌垂眸,冷淡的視線落到精緻的小方盒上,猶豫片刻,她緩緩伸手接過了盒子。
「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就來了,但是我不想見你。」雷語萌把五指收攏,發狠地攥緊盒子,充滿怨恨的目光筆直地看向唐栗,「如果不是剛才我媽看到了你,就算你在這裡站到地老天荒,我也不會管你。」
唐栗歪了歪嘴角:「替我謝謝阿姨。」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噌的一下點燃了雷語萌心中的怒火。
「別以為你做了這些自我感動的事,就能讓我原諒你,我下來見你是我媽的意思,我接受你的東西也是看在我媽的份上,而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
雷語萌微喘著氣,惡毒的目光猶如吐著信子的毒蛇一般,恨不得下一刻就撲過去把唐栗咬得粉碎。
唐栗聞言,不僅絲毫不惱,還揚起唇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他用依舊誠懇的口吻說道:「我只是來向你道歉而已,不需要你的原諒。」
雷語萌愣了愣:「你什麼意思?」
唐栗笑著說:「字面上的意思。」
雷語萌有瞬間的懵逼,不過她還是聰明了一回,不一會兒就明白過來唐栗到底在說什麼,霎時憤怒得瞪圓眼睛,腦袋上都快冒出火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