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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能夠包容名士許多常人完全無法忍耐的怪癖和放肆,但與此同時,嬴政對道德的要求,即使從不宣之於口,卻也遠遠高於常人,殘殺婦孺的行徑是他最無法忍耐的!
更何況胡亥公子從小就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心頭肉。
任憑胡亥公子不懂事兒時候胡鬧,陛下都不捨得打他一下,身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兒子奴,陛下怎麼可能忍受得了胡亥公子險些跟隨自己一同中毒呢?
王翦眼看著眾將領露出瞭然神色,趕忙開口將逐漸跑偏的重點扯回來,張口道:“陛下,老臣座下將領雖多,任囂和趙佗卻是最擅長此地作戰的,可堪大用。”
嬴政看向趙佗一愣,忽然伸手指向身材強壯的年輕男人驚訝的說:“你是嬴氏族人,此番是怎麼跑出咸陽城,跟著上將軍來到此處的?”
趙佗雖然是趙姓,卻是地地道道的嬴氏族人,嬴政一統天下,宗族子弟雖然未曾享受到分封做諸侯的待遇,一個個卻也都享受膏粱,驟然在貧苦落後的百越之地見到一名嬴氏族人,嬴政完全控制不足自己臉上的驚訝之色。
趙佗笑得憨厚,他單膝跪在嬴政面前,仰頭露出一雙盈滿崇敬的乾淨眼睛,高聲道:“好男兒當守家衛國!我投了個好胎,也不能就此沾著陛下光,好吃懶做。趙佗種地不行,伺候不好莊稼,成丁的時候便出來參軍了。”
嬴政欣慰大笑,伸手將趙佗從地上拉了起來,拍著他的肩膀道:“好,這是好事!我嬴氏都是好兒郎!”
待嬴政的視線轉到任囂身上,王翦低聲介紹:“陛下,任囂為人穩重可靠,雖然不是個將才,但他進入百越之地後卻從未與百越之地的山野之民起過任何衝突,去歲年景不好,任囂對幾個大著膽子過來借糧的頭頂開放積存的糧草,今年開春之後這些部族首領已經帶著族人前來歸順。”
“不戰而屈人之兵,怎麼能說沒有將才呢?”嬴政聽到王翦的解說,臉上笑意更勝,對任囂評價遠超一般。
任囂是中車府衛士出身,對嬴政的敬仰之情較一般人更重,卻從未如此近距離覲見天子,眼下被嬴政充滿溫和鼓勵的眼神注視,整個人連話都不會說了,“嘭!”的一聲猛然跪在嬴政面前,毫不含糊的“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頂著紅腫的腦門爬起身,憋得滿臉通紅。
與嬴政說過軍中安排,王翦便在嬴政的示意下隨他離開軍帳,往水草豐美的河岸走去。
嬴政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稍淡,頗為不解的說:“上將軍此番帶著章邯等少年將領出來歷練,為何偏偏準備開戰了卻棄他們不用,選擇了軍功沒那麼顯赫的任囂和趙佗呢?哪怕不提章邯幾人,屠睢難道不是好人選?”
王翦臉上蒙上一層晦暗的神色,眼中露出極為明顯的不滿神色,開口之時怒意沖天:“屠睢這渾人!不堪大用!”
王翦歲數擺在那裡,這些年養氣功夫十分到位,嬴政都快想不起上一次見他發怒的模樣,此時驟然聽到王翦不加掩飾的惱怒抱怨,他直接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王翦,揚眉驚訝的說:“屠睢做了什麼竟引得上將軍這般惱火?”
王翦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的悶氣,皺眉道:“滅國大戰的時候屠睢是把好手,勇猛善戰,都是老臣疏忽,到百越才發現他看不起邊民,竟從不將邊民的姓名放在眼中,傲慢放肆——若非如此,當初也不會有任囂前往安撫邊民的舉動。”
單獨看頂多是個種族歧視的憨人,有了對比之後,屠睢瞬間演變成了腦殘。
(╯‵□′)╯︵┻━┻咱們過來就是為了收服百越的,是“收服”好麼,親!
你把當地百姓都得罪光了,難道咱們要一塊空地跳房子玩麼?!
嬴政聞言眉頭緊皺,毫不遲疑的說:“屠睢果然不適合離開中原。”
他微妙的停頓片刻後,忽然笑了起來,湊在王翦耳邊低聲說:“將屠睢送去蒙恬那裡正好。”
百越是秦朝盤整華夏疆土必須整頓,移風易俗讓他們歸入中原的地點,人民是需要團結的,雁門關外的胡人恰巧相反,胡人是可恥的侵略者,死得越多才越好。
屠睢放在百越是惹禍的命,送到蒙恬手下奮勇殺敵就正正好好得用了。
王翦聽到嬴政的話,跟著笑了起來,眉頭緊擰著的疙瘩霎時散開,臉上再沒了之前的陰鬱神情,他走在嬴政身前,盡力向嬴政介紹軍中情況,君臣二人神色都越來越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