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頓弱收起臉上狂妄的笑容,表情嚴肅的跪在嬴政面前叩首一番,恭敬道:“臣耗費財務眾多,而燕趙兩國廟堂看似絲毫未變,大王能夠一如既往的信任頓弱,臣心中感激不盡。”
嬴政趕忙將頓弱從地板上扶起,神色真誠的說:“北地氣候嚴苛,言語不通,先生願為我秦國以身犯險,嬴政感激不盡,怎敢因多疑而傷了遊走在諸侯之間的能臣的心呢?能得先生這樣的能臣為寡人效力是天大的福氣,還請先生不要妄自菲薄。”
聞言,頓弱臉上露出從容的微笑。
他起身越過嬴政,走到擺放在車駕最後方的華夏地圖前,右手在上面輕柔的撫摸而過,終於微微皺眉,語氣沉重的說:“大王目前不準備對燕國動兵,且容臣略過燕國不提。趙國這幾年的朝堂看似一如過去,沒有絲毫變化,然而內里根基已經腐敗不堪、搖搖欲墜,只需丁點外氣即可在趙國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
雖然不是第一次經歷父王平滅六國的戰爭,可扶蘇卻是第一次身臨其境的感受滅國戰爭的,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出興致勃勃的神色。
他忍不住低聲催促:“請先生為我細講。”
頓弱聞言一笑,視線在嬴政臉上滑過,確定國主沒有阻止自己回答扶蘇提問的意思,他已經對大王悉心栽培扶蘇公子的意圖心中瞭然。
頓弱立刻快言快語的向扶蘇公子解釋:“趙王遷乃是趙悼襄王的幼子,其母乃是一名歌舞倡jì,他能夠登上王位完全是因為悼襄王寵愛其母,廢掉了素有德行的長子嘉。糟糕的是,趙太后並不是個安分的女人,悼襄王過世後,她在王宮之中全然不管大臣態度如何,夜夜笙歌;趙遷也有樣學樣,並非一個勤政有才德的君王。因此,哪怕趙遷現在坐上王位,仍舊有一班老臣不願向他臣服,希望通過政變廢除趙王遷,推原本的太子公子嘉繼承王位。因為其中這些混亂的緣故,趙國朝堂早已分成了以郭開和韓倉為首的保王派和宗室與武將組成的另外一派,專注於支持公子嘉,相互攻擊。”
扶蘇立刻領會了其中深意,點了點頭,心中冷笑:趙悼襄王名聲之大超乎想像,為了保住心愛的歌舞倡jì和她生下來的兒子,不惜破格提拔老jian巨猾卻沒有治國才能的郭開為上卿統領一干朝臣,鬧得朝堂jian佞當道,有才之士被迫害得紛紛遠離故土,大將不能安心帶兵,如廉頗將軍這種強將也只能遠逃魏國避難。
趙悼襄王色令智昏到如此地步,還能指望他挑選出來的繼承人有什麼本事?
難怪秦國對趙國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反間計,趙王遷卻吃准了秦國的迷藥不撒口。
頓弱雖然見到扶蘇點頭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卻對扶蘇是否真的徹底領會話中深意而存疑,忍不住試探道:“長公子覺得趙國面對如此境況,將會有怎樣的變化?”
扶蘇順手在胡亥頭頂摸了摸,自信的微笑著說:“趙國十五代國君之中已有十三位是通過兵變登基為王的,既然趙王遷和公子嘉已經勢如水火,那麼此時的趙國朝廷必定陰謀盡出、權勢傾軋,官場腐敗,能臣名將遠退他鄉以求自保。內患未消,以趙遷的本領恐怕無心迎戰我大秦的軍隊了。”
扶蘇的分析完全切中要害,頓弱登時克制不住激動的猛一拍地面,高呼道:“長公子所言正是臣心中所想!”
不等其他人開口,頓弱已經語速飛快的說:“趙國自長平之戰後看似迅速復甦,已經恢復了強大的軍力,無論與燕國還是與秦國對戰總是勝利,更將匈奴驅逐到了塞外不敢南下。可趙國走的卻是極盡衰落的路子,看似軍威耀耀,實則迴光返照!眼前趙國的強盛已經是強弩之末,再無與秦國一爭高下的本事了,只要大王肯花足數的糧草和軍力給趙國雷霆一擊,臣保證秦軍能讓趙國覆滅。”
趙國軍力不容置疑,他們的抵抗一直是秦國劍指天下途中的一塊又臭又硬的絆腳石,沉沉壓在眾臣心中讓人喘息都費力。
可眼下有了深入趙國朝堂的頓弱一番評述,霎時猶如撥雲見日,讓嬴政等人看到了滅趙之行遠不像他們設想的那麼艱難。
頓弱視線在車廂中掃過,習慣性的將眾人的心思收在眼中,忽然一人與眾不同的反應讓他忍不住輕輕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示好的笑容——扶蘇公子的眼神十分平靜,將全部心思都收斂在看似清澈卻深不見底的雙眸之中,只在漆黑的眼眸外反she出溫和的必勝自信。
真是有趣了!
面對即將到來的滅趙之戰,大王尚且心中忐忑不安,長公子扶蘇從哪裡來的自信,認為秦國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