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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視線與嬴政相交而過,卻定在胡亥身上移不開。
“大哥!大哥!”幼童的叫喊一聲比一聲急切,他伸長手臂探向扶蘇,眼中滿是再見面的驚喜,神色之中沒有絲毫偽裝,盈滿了孺慕之情。
扶蘇忍不住挪動腳步上前半步,可他立刻捏緊拳頭克制住自己的衝動。
扶蘇心中明了無論如何父王是不會讓胡亥跟著必須上陣與敵軍廝殺的自己出行,既然如此,莫不如現在就斷了胡亥貼近自己的念頭,否則若是他陣前哭鬧起來,恐怕對大軍的士氣有極大影響。
扶蘇繃緊面色,錯開與胡亥相互糾纏的視線,狠狠撇過頭去不肯再看他一眼。
嬴政感覺到自己懷中的肉糰子一僵,手背已經被接連不斷滴落的淚珠打濕。
他托高胡亥的身體,卻發現平日裡稍有不滿就大聲哭嚎的幼子竟然只是看向扶蘇的方向咬緊嘴唇默默流淚,小小的拳頭被他攥在頰邊,將自己臉頰捏得通紅來忍耐大哭的衝動。
可一個幼童做出這樣貼心的舉動卻遠比撕心裂肺的哭嚎更打動人心。
嬴政從沒覺得驕縱卻討自己喜歡的幼子竟然也會有如此貼心的反應,他沉默了片刻,貼著胡亥耳朵輕聲說:“別哭,扶蘇看見你眼圈發紅的模樣,把手掌攥成拳頭了。”
胡亥猛然打了個嗝,隨即,他更加用力的咬緊嘴唇,用力眨眨眼甩掉掛在眼中的淚珠仰起頭,扯出比哭更難看的笑容,哽咽著說:“不、不哭……呃……大哥、不難過!”
嬴政不期待幼子成為人中龍鳳,但見他這幅小模樣卻不能不心疼。
他摸了摸胡亥飽滿的額頭,承諾道:“等到復甦歸來,寡人還讓你去隨他居住。”
胡亥這才轉過臉看向嬴政,歪著頭吮著自己的手指頭像是分辨嬴政說出的話是真是假,停頓了一小會後,他伸出咬著的手指,認真的討價還價起來:“學……呃……學大哥!”
艱難的字眼幼子顯然還沒掌握,嬴政微微琢磨了一下,猜測道:“你是說想要早點進學,日後幫著扶蘇?”
胡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用力點頭,挺直身體抱住嬴政的脖頸,撒嬌道:“阿爹、好!”
嬴政笑著拍了拍他的屁股,低聲道:“小馬屁精!”
隨即,嬴政收起笑臉,神色肅穆的看向大軍,揮揮廣袖,揚聲道:“我大秦歷經七世方成今日虎狼之國,其中有無數國人不懈耕耘與征戰,終有今日之威!韓國已滅,趙國如何能夠橫掃秦軍鋒芒?!寡人在咸陽宮中等待諸位的好消息!此戰必勝!”
“大王金口,此戰必勝!!!”將士們跟著嬴政高聲齊呼,海嘯般的轟鳴震得城牆也為之動搖。
跟在嬴政身邊的國尉丞蒙毅捧出錦帛王書,高聲宣讀:“上將軍王翦專司滅趙大戰,授王翦虎符右半,可隨意調動秦國四十萬大軍。”
“老臣領命,定不負大王所託,必將勝利獻給大王——此戰,不勝不歸!”王翦沉聲喝道。
他一手穩穩接過書寫著王命的錦帛,一手從趙高捧著的托盤中抓過黃澄澄的銅鑄伏虎符印。
冰冷卻沉重的觸感立刻順著手掌傳入王翦腦海,雖然不是第一次接過這枚虎符,但他仍舊珍而重之的將虎符塞進腰間革囊。
王翦翻身上馬,高吼一聲:“大軍開拔!”
無數傳令官立刻將王翦的命令傳遞下去,充滿了秩序的奔向西北方。
嬴政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著大軍離去,待扶蘇隨著頓弱的車駕路過王車時,他上前一步看著長子,沉聲道:“寡人等你建功歸來。”
扶蘇抿緊嘴唇,收緊下顎點點頭,強行擠出一抹笑容,咬著牙說:“父王無需擔憂,兒臣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他正要轉身,一隻小手忽然抓上扶蘇的衣袖。
扶蘇轉頭看去,正對上胡亥已經哭腫了的大眼睛,幼童可憐巴巴的看著他,一方錦盒被胡亥強行從領口塞進扶蘇的衣衫與甲冑之間,幼童生疏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著說:“藥、好!大哥,疼疼,吃!”
扶蘇再也繃不住臉上的神情,一把從嬴政懷中搶過胡亥,將他緊緊按在自己懷裡,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好,大哥把藥都帶走。你別擔心,大哥不會受傷的。你在宮中也不要胡鬧,多陪陪父王。”
語畢,扶蘇將胡亥一把塞回父王懷裡,自己大步離去。
嬴政沉默的看著長子,嘆息一聲,忽然聽到自己耳邊的幼子有樣學樣的跟著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