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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住阿爹,讓他多休息!”胡亥立刻叫了一聲,將在場諸位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抬手拍著自己的胸膛,收起平日嬉笑的神色,認真的說,“國政再多,總要身體好了才能處理,天下抵定,賢臣戰將都不缺乏,正好李斯給阿爹送來的《定國十策》里也寫了要分權給各個郡守、縣令,乾脆趁著這個機會直接做了不正好麼?反正還有大哥撐著,怕什麼!”
嬴政早已對朝中重臣宣布過封扶蘇為太子的事情,因此,由太子扶蘇暫代國政的想法反覆從嬴政腦海中翻滾,聽到幼子的話,更讓嬴政心動——是啊,連天下都能被秦國盡收於掌中,他只是養病一些時日,以扶蘇的本事又有什麼好操心的?
不如趁著自己尚在,讓扶蘇與王綰、尉繚一班老臣磨合一二,好好領悟如何為人君的本事;再說,哪怕扶蘇真的因為年輕惹出什麼麻煩來,自己看護著也能夠即使處理,不會對國家造成巨大傷害。
嬴政想通其中關鍵,十分有魄力的一口氣將全部國務推給扶蘇,點頭道:“今日起寡人休養,將國務託付給你。”
扶蘇看著父王的神色,驚訝到無法克制,以他對父王的了解,嬴政應該是個權力欲極重的人,他甚至為了追求長生連陵墓都不肯建造完成——既然如此,這時候父王為什麼竟然捨得放下手中的權利?是什麼讓他發生的改變!
而且,父王話雖然說出口了,自己代為處理也仍舊需要事事斟酌。
扶蘇嘴角露出苦笑,心中道:自己和父王對許多事情的看法都有出入,父王是個雷厲風行、喜好
扶蘇的神色自然沒有逃過嬴政的眼睛,他很快明白了長子的顧慮,走到扶蘇身邊,將手掌壓上他的肩膀,沉聲道:“有什麼不懂的就來詢問寡人,若是覺得自己做的沒錯,不妨放手去做。”
扶蘇霎時為了自己用父王曾經的行事作風而評價現在的他而感到羞愧,俯首叩頭後,鄭重的說:“兒臣必不負父王所託。”
語畢,扶蘇停頓片刻,沉思一會之後放柔語調,溫和的說:“不過有一時兒臣實在無法解決——幾日之後的大朝會,還得勞煩父王主持,秦國上下都等著父王與他們一起享受征服九州的榮光呢。”
嬴政臉上嚴肅的神色消退無蹤,伏案大笑。
嬴政做事素來風風火火,連休養也不例外,口中說了讓扶蘇暫代國務,自己當日便放下全部奏章,直接驅車前往行宮休養,一股腦將事情全部留下,鬧得扶蘇坐在正殿後的院落之中眼神都有些呆滯了。
“扶蘇,你還沒清醒麼?”胡亥靠在他手臂上,用軟布小心翼翼的擦拭著自己隨身不離的短劍同時開口詢問。
扶蘇搖搖頭,過一會又點頭,眉頭緊蹙著分不開,他疑惑的說:“並非是我詆毀父王,可他對王權看重遠非你見識過的程度,我想不通父王怎會如此乾脆利落的就將國政全部丟下,這和他平日作風未免相差太多了。”
胡亥抓著布巾的手掌攥緊,舔了舔嘴唇之後才垂下眼眸,壓低聲音道:“父王沒見到那幾個會方術的博士官。”
他與扶蘇默契十足,胡亥只說了前半句,扶蘇自然而然理解他的未盡之語——沒見過方士,嬴政自然就未曾聽到那些“海上有仙山,山中有仙人,仙人手裡有長生不死藥,只要誠心懇求就能夠獲得”的話,也就沒有被方士哄騙以為自己能夠長生不死。
扶蘇握著蒙筆的手掌一頓,搖頭苦笑,心想:事情還真就如此,父王自從聽了方式的話,才逐漸變得遠離朝臣,不惜消耗國家大筆財力巡查仙人之蹤,性情也越發冷漠——這些事情身在咸陽的蒙毅一直都在與戍邊的蒙恬將軍來往信件中有所涉及,從而讓扶蘇獲知。
“幸虧早就將他們清理出去了。”扶蘇神色平淡,說話的口氣透出一股冷凝的殺氣,溫和的眉眼瞬間充滿了攻擊力。
胡亥看著扶蘇的神色又往他懷裡擠了擠,扶蘇一把捏住短劍的劍鋒,將短劍按回劍鞘之中,對著胡亥的臉蛋捏了一把,沉聲道:“劍不入鞘就握著來回亂動,你小心些,別傷了自己。”
胡亥沒回答他的話,反而抱緊扶蘇,把臉蛋埋在他胸口低聲說:“我剛剛有些害怕,害怕阿爹會不同意休養,甚至會產生你要奪權的想法,疏遠你、防備你。幸好沒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才會一直緊張的來回擦拭隨身不離的短劍,試圖用武器來安撫自己驚慌的內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