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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抱著胡亥輕輕搖晃,卻在扶蘇怒聲抱怨的時候忽然眯起眼睛,頓住動作,緩慢的說:“趙高乃是趙王遠親,趙國貴族,其父乃是武安君在長平之戰俘虜回來的人。”
扶蘇也不由得頓住聲音,他抬起頭對上嬴政若有所思的眼神,忽然想起路上遇到的胡人,有所隱瞞的說:“兒臣帶著胡亥歸來的時候曾經遇見一隊往返中原和塞外的衛國商人,這隊商人的首領對兒臣提起過遠逃匈奴的趙王遷似乎與魏王假、韓王安又有牽扯,意欲復國。”
嬴政眯起眼睛,點點頭,低聲道:“不錯,看守韓王安的侍衛傳訊給國尉府,那老匹夫確實與魏國和楚國派出的間人有所牽扯。”
父子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恨聲道:“趙高——他是趙王早年派來咸陽城的間人!”
伏在嬴政懷中的胡亥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他很快收起臉上不合時宜的笑容,痛苦不已的皺緊眉頭,在嬴政燃燒著熊熊怒火的心頭又添了一把火,尖叫道:“我日後都聽你的,你讓我做什麼,我都做——讓我見見阿爹!”
“來人,將趙高捉拿起來,送入雲陽國獄嚴刑拷打,寡人要知道他這些年都做了什麼!”幼子的一聲叫喊成了壓塌嬴政對趙高信任最後一根稻草,他忍無可忍的下令。
一隊秦軍護衛立刻遵照嬴政的命令奔向宗廟——胡亥每次叫喊都沒控制音量,幾句抹黑趙高的話讓跟著王車的護軍士卒聽得一清二楚,沒人會同情意圖控制秦國公子的內侍。
趙高叉著兩條腿坐在門口,雙眼盯著被猛火油燈點亮的嬴氏宗廟,臉上是無法熄滅的笑容,他喃喃自語道:“大王,我趙高對你忠心一片,可你不信我;說我才學不差,卻不送我去朝堂。哈哈哈,我騙了你的兒子,你卻什麼都信了!愚蠢!狂妄!你……大王,趙高曾經你對一片忠心啊!”
趙高捂著臉,忽然發出一聲嚎叫,他辱罵嬴政的聲音卻正好被前來的護衛們收入耳中。
“中車府令,跟兄弟們去雲陽國獄吧,大王下令給你開個房間好好住一陣子。”帶隊的護衛眼中飽含怒火,說出口的話充滿了惱怒之情。
趙高身子一僵,抬起頭看著手持利刃已經將自己包圍的護衛,臉上似哭似笑的神色尚未消退,在他清醒的瞬間,瞪大雙眼,神色驚恐,想也不想上前踹翻了一名護衛,抽出他腰間的長劍,高聲大喊:“大王明明直接帶著胡亥公子返回咸陽宮,怎麼會忽然將你們派回來的?”
剩餘幾名侍衛對了個眼神,神色變得凝重不少,沒有人回答趙高的問題,而是直接集成陣型,將趙高死死圍在其中,讓他插翅難逃。
“將他拿下!”領頭的侍衛高喊一聲,再沒有任何遲疑,拔劍直接刺了過去。
嬴政好武,功夫不弱,從小跟在他身邊的趙高也有一身好功夫,能夠擔任中車府令,統領中車府三千衛士,絕不僅僅因為他是秦王信任的內侍——趙高駕車和劍術無一不精,尋常士卒三、五個不能近身。
可惜,正如他了解嬴政一般,嬴政對他的本事也一清二楚,既然想要活捉趙高,派來的衛士數量足以將趙高穩妥拿下。
幾十招過後,“嘭!”的一聲悶響,破空而來的弩箭狠狠扎進趙高右臂,他疼得慘叫一聲,手上一送,長劍落地,已經被撲上來的衛士按在地上死死捆縛住,不得動彈。
“我要見大王,我……唔!”不等趙高再喊,一團麻布已經死死塞進趙高口中,讓他再也無法大聲叫喊,只能發出一聲聲沉悶的哼聲。
領隊的侍衛擺了擺手,攙扶起被趙高踹倒在地仍舊捂著肚子的弟兄,慡快的說:“走,送人入獄,咱們回去給大王復命。”
胡亥一聲尖叫之後似乎徹底暈了過去,雖然不安穩的在嬴政懷中不停挪動,卻再沒發出叫喊,只是像只睡得不安穩的小奶狗似的在嬴政懷裡來回蠕動。
嬴政不停替他擦去額角留下的細汗,手臂擁著胡亥搖晃給不停,哪怕手臂發酸也沒停下。
駟馬王車終於停在扶蘇院門中,嬴政根本沒用人攙扶,直接用袖袍擋住胡亥的小臉,將他抱入房中。
一見到夏無且的身影,嬴政直接將胡亥放在榻上,硬扯著夏無且,將他按在胡亥面前,著急的說:“快給胡亥看看。”
夏無且早已等在此處,一見秦王抱著胡亥公子出現,立刻上前望聞問切一樣不落的辨證了一番,手下飛快寫出要用的藥材,交給宮人,然後從背在身上的木箱子裡拿出一個捲起的布包,跪在嬴政面前低聲說:“大王恕罪,胡亥公子燒得厲害,臣見他抽搐不止,恐怕熱起來已經有些時辰了。熬藥退熱效果緩慢,怕是來不及,請大王讓臣下針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