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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教導過嬴政不少功夫,也算是看著嬴政長大的老將,他自問心中還是對秦王的性格有很多了解的。
他明白自己接連接連幾番大勝已經功高震主,之前嬴政故意在書房如此輕慢的對待他,正是一個信號明確的指向,暗示他自己脫離秦軍,以便於未來保全自身,王翦也做好了這個準備,打算回到關中老家。
此番秦王嬴政親自前來,王翦本以為這是他對年輕的李信不放心,希望自己最後發揮一點餘熱,把自己想好的戰術貢獻出來,事後由大王自己轉告李信,省得李信在滅國大戰之中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錯,可他萬萬沒想到嬴政聽完了自己一番掏心掏心的戰略分析之後,竟然會跪在自己面前,態度真摯誠懇的請求自己領兵出戰!
大王本身是個很固執的人,他怎麼可能自己想通了?
王翦雖然對嬴政掙脫自己局限敢於繼續使用自己的舉動感動不已,可他還是忍不住扶起嬴政之後追問:“大王,恕老臣無禮——敢問大王是如何想通的?老臣一隻以為大王打心眼裡屬意李信帶兵的。”
嬴政之前剛剛被壓下的尷尬情緒再次沖了出來,原本威嚴不已的臉上浮起一層暗紅,他清了清嗓子之後才說:“寡人今日同胡亥閒聊的時候,他說寡人‘最近這些日子整天繃著臉,看起來很兇’。”
萬事開頭難,嬴政既然已經開口,後面也就沒有什麼難以開口的話了,他擺擺手,苦笑道:“寡人明白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上將軍此番布置妥當,無論燕國還是殘趙都被上將軍一舉殲滅,這是好喜事兒,寡人何必繃著臉?只要想想其中的緣由,寡人就覺得心中羞愧,對不起上將軍。”
說完這些,嬴政鄭重的承諾:“滅楚之戰,還需煩勞上將軍,寡人不會再犯今日的過錯了。”
“老臣多謝大王信重,必定不負大王所託!”王翦眼眶泛紅,身為常年領兵在外作戰,甚至經常違反國主命令的武將,能夠得到一國之主這樣的承諾對他來說已經是此生比赫赫戰功更加榮幸的榮耀了。
嬴政看了看天色,一直閉口不言的鑫緹立刻小聲體型:“大王,天色不早了,已經過了晚膳的時間,胡亥公子還在宮中等待您和長公子會去呢。”
嬴政聞言直接起身,對王翦笑了笑,然後對著始終沉默不語、聽著他和王翦對話的王賁肩膀拍了幾下,稱讚道:“虎父無犬子,滅魏之事要依靠上將軍了。寡人等你們父子帶回來的好消息!”
“扶蘇,跟寡人回宮。”語畢,嬴政帶上跟著自己一同出門的長子大步離去。
王賁端坐在房中卻整個人都僵直了——他剛剛聽到了什麼?李信出戰從無錯漏,大王抹去了領軍的機會,自己自從上戰場沒少惹麻煩,大王卻願意讓自己帶領兵馬,作為一軍主將攻打魏國?!!
王賁歲數不小了,可這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狠狠給了自己一拳頭。
“嗷——疼!!!”王賁只覺得自己臉上一麻,後牙槽都被自己打鬆了,可他臉上的笑容怎麼都止不住,猛然跳了起來,高盛對外大喊,“大王,王賁一定不讓大王失望,這一次我不會出紕漏的!”
王翦心中嘆息一聲,看著大王身邊行止有度、沉穩多智的長公子扶蘇,再看自己這個已過而立之年卻仍舊毛毛躁躁的兒子,終於忍不住手癢,對著他肚子狠狠來了一拳頭,直把王賁打得捂著肚子不停哀嚎才拍拍手,一臉沉穩的坐回原位。
“看看長公子,你怎麼就跟個跳蚤似的!”王翦看著兒子仍舊興奮不改的模樣,終於出口訓斥。
王賁立刻收起臉上齜牙咧嘴的古怪神情,端坐回父親面前,認真的看向他說:“父親,你信我一次,我對滅魏有信心。”
兒子頭一次這麼鄭重其事的和自己討論事情,王翦不願意打擊王賁的積極性,便仔細的詢問:“到底需要多少兵馬,你好好想清楚,告訴我。趁著尚未動身,我幫你謀劃一番。”
王賁一愣,脫口而出:“騎兵一萬,戰車五千,步兵三萬五。兒子說的五萬兵馬,絕對夠攻破魏國大門了。”
大書房中王賁說過一樣的話,那時候王賁覺得兒子為了給自己找台階下,沒反駁過王賁的話,卻想到他王賁心中竟然真的如此設想!
王翦忍不住皺起眉頭,覺得兒子太過心高氣傲,他不放心的說:“與魏國對戰確實只要攻下堅固的大梁城就足夠了,可大梁城的堅固遠超過你的想像。你不可因為年輕而輕敵,魏國之戰也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