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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子丹的存在,燕人的抵抗出奇激烈,但可惜的是,即使一個個壯碩的身影頂在太子丹面前替他搏命,燕軍消失的速度也遠遠超過太子丹能夠忍受的範圍。
又過了一個時辰,圍在太子丹身側的一千親衛已經剩餘不足白人,原本紅得耀眼的袍服變得慘澹無光。
太子丹雙目脹痛,心中悲涼,但他清楚自己不能再孤注一擲的將燕軍最後剩餘的這些青壯精銳留給似乎從未減少的秦軍屠戮,他深吸一口氣,終於高聲大喊:“整軍,向薊城回撤!”
能夠活到這個時候,剩餘的燕軍戰力毋庸置疑,哪怕他們曾經都是燕國最沒有本事的士卒,經過這一場拼殺也立即成了最有戰場資本的勇士。聽到太子丹的喊聲,剩餘燕軍立刻集結成卻月陣,拱著圓弧收縮陣型與秦軍對抗,且戰且退,終於沿著小路撤進秦人絕對不會知曉的山谷。
兩側山壁陡峭,完全遮掩了炎炎烈日的光輝,秋風從占滿了汗水和鮮血的戰袍上刮過,霎時讓燕軍冷得直打哆嗦,借著山壁縫隙長出的樹苗也讓通道顯得越發深邃幽靜。
太子丹不安的皺了皺眉,只覺得心頭狂跳個不停,連眼皮都來回抖動。
忽然,戰鼓與喊殺聲從頭頂傳來,閃爍著寒芒的箭尖排滿了整個山壁。
太子丹抬頭望去,一名高大壯碩的年輕將領神色略有些得意的對上他的視線,洋洋得意的高聲道:“燕太子丹,你今日逃不出我秦軍的天羅地網了!”
“秦軍虎狼之師,行不義之戰,必遭天譴!”太子丹怒喝一聲,全然不為李信的喊聲所動,挺直的脊背顯示出身為燕國太子的氣節。
“李信,退下。”一道清雅的聲音從李信背後響起。
須臾之後,一名身著月色長袍、頭未加冠的年輕男子從李信背後走出,他舉止高雅、相貌堂堂,身材高大又帶著年輕男子特有的清瘦,但自從他出現在人前,竟然將渾身彪悍之氣的李信壓得再也引不起他人的注視。
年輕男子又上前一步,他的長袍下擺微微一動,露出只到了他腰間的一個男童,那男童長得高鼻深目,卻有著一場小巧的臉型和兩片分外紅潤的嘴唇,柔軟的捲髮在頰邊打了個彎,襯得臉蛋越發小了。
太子丹霎時了悟兩人的身份,失魂落魄的慘笑出聲。
他再也顧不上八百年老諸侯的貴氣和禮儀,伸手指著年輕男子,咬牙切齒的說:“你們是嬴政的兒子,你們根本不是被十萬大軍拱衛著回去咸陽請罪,而是直奔戰場而來——嬴政的兒子果然如他一般心狠手辣。好!真好!你們兩個既然能捨得秦王信印做誘餌,我燕丹敗得不冤!”
秦軍對戰燕代聯軍本就具有人數上壓倒性的優勢,更何況本該離開的四名勇武將領和十五萬大軍成了一支奇兵出現在戰場上呢?
難怪代地會忽然需要司馬尚回防,難怪大軍東邊會出現秦軍的弓弩營堵住去路,難怪秦軍可以一舉堵住燕南長城!
太子丹悲憤交加之下嘔出一口黑血,他緊緊壓著劇痛的胸口,抖著聲音道:“武陽城……武陽城是否已經被你們攻下了?司馬尚將軍呢?”
扶蘇憐憫的看著只比自己父王年長三歲,可看著卻老了三十歲不止的燕國太子,舉起手中的強弩,拉滿弓弦,平靜道:“兩日前,司馬尚已經戰死在河谷西口,昨日一早,王賁將軍傳回戰報,武陽城已被攻下,他帶著幾乎沒有受損的五萬大軍奔赴薊城而去——此時此刻,恐怕你父親燕王喜已經投降了。”
話音未落,扶蘇猛然鬆開弓弦,秦軍規制的青銅箭頭破空而來,帶著刺耳的哮鳴貫穿了太子丹的胸膛,將他一箭穿心。
太子丹身體顫了顫,抬手摸向心口,卻保持著這個姿勢猛然向後衰落馬背,屍身狠狠砸在地上。
“此戰,秦軍不殺降,想要留下性命的放下武器向我大秦投誠,發誓永世對大秦效忠。”扶蘇緩緩垂下手,清朗的聲音像一道陽光穿透了整個山坳,震得疲憊不堪的燕軍士卒從他們的精神領袖——太子丹——的死訊之中清醒。
燕國士卒茫然無措的相互對視,再看看那一隻從兩百步外分毫不差扎入太子丹心口的箭矢,紛紛驚恐不安的放下武器。
霎時,“叮叮噹噹”的聲響連成一片,燕軍士卒爭前恐後跪在地上,再也看不出片刻前他們在戰場拼殺的血性。
扶蘇點點頭,神色疲憊的低聲道:“李信,清點我軍傷亡,給投降的軍國士卒登記,對了,通知上將軍‘扶蘇不負所托,she殺了燕太子丹’,讓他派人前往代地剿滅矯詔登基的代王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