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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自認品行高潔,沒想到也有被人劈頭蓋臉如此嘲諷的一天。哎!”吳實嘆息。
剩餘三人默然無言,一個個卻都低下頭,沒什麼能夠反駁的——始皇帝登基之後確確實實優待了學子,最顯眼的儒家領頭人的第十代孫子都直接請來咸陽城中做了高官,朝堂之上也沒有特意捧高任何一個學派,讓原本式微的學派有了復甦的機會,學子遍布天下的學派也能夠在朝堂一展所長。
與此同時,張良一進車門,臉上溫潤柔和的神色便瞬間褪去,直接沖太子扶蘇丟了枚冷眼,坐到與他相隔最遠的位置上,不客氣的說:“太子把自己清洗得倒是乾淨,一眨眼仿若完全不是為了富戶手中的銀錢財貨了。”
扶蘇與張良截然相反,自打蹬車遮住了外人的陽光,他嘴角淡淡的笑意便再也未曾消失,被張良嘲諷也不以為意,只顧著把玩腰間的玉佩。
他看向窗外的天空,微微眯起眼睛,輕聲道:“願意順服的,孤自然不會為難,既然這些人非要以一己之力抗衡大秦的律法詔令,邊讓他們好好體味一番自己種出的苦果。”
張良看扶蘇從來不算順眼,與他惡言相向也算是慣例,說一句是習慣,說第二句則是找彆扭了,他絕沒有這種蠢愛好,因此,聽到扶蘇的回話後,轉移話題,皺著眉頭說:“胡亥公子來信陛下當時中毒,太子為何沒做任何表示?您今日的舉動若是傳出去,不怕有人嚼舌根說太子不孝?”
扶蘇揚起劍眉,露出自信的笑容,語氣輕鬆的說:“雖然沒有任何證明,可我有種預感,有胡亥在父皇身邊,父皇一定能夠轉危為安,而且……既然出了毒殺父皇的事情,查清幕後主使者之後,一場大戰在所難免。孤是父皇的孝順兒子,與其故作姿態哭天搶地,還不如像現在一樣,為大軍多準備些錢糧。”
張良聽到扶蘇的話,不由得撫掌而笑,無可奈何的說:“太子對朝堂和兵事熟悉得簡直不像是剛接觸政務幾年的毛頭小子。”
說到此處,張良微妙的頓了頓,猶豫許久才再一次開口:“陛下春秋正盛,哪怕父子情深,太子也當避其鋒芒。”
第126章 我有特殊的具備技巧
扶蘇自認同張良關係說不上親密——張良為了保全一直不安穩的潁川全家才幫著自己出謀劃策,自己接受了胡亥和李斯的推薦才啟用無心在秦朝為官的張良——因此,完全沒想到如此貼心的話會由他說出。
可稍一琢磨,扶蘇立刻明白了其中關鍵。
張良生於久韓,長於舊韓,而韓國之中雖然非公子未曾得到韓王重用,他所著的《韓非子》一書卻實實在在是部大作,以張良的家世,絕對自小接觸過這部書,其中“保身之道”恐怕正是張良這些年來以文弱書生之身遊走四國卻能完整活到現在的準則了。
但無論如何,張良能對自己說出這句提醒,都算得上推心置腹!
扶蘇向張良俯身一拜,整齊了臉上的神色才開口解釋:“多謝先生。”
張良見扶蘇沒有應下自己提醒的意思,也不再多說,心中卻有些遺憾,在他看來秦國歷代未能發生父子相殘之事是因為秦人野心重,全副心神都掛在征服九州上,可眼下即使有個百越暫時絆住腳步,秦國的重心也重新迴轉到了國家建設當中。
始皇和太子雖然是親生父子,可同一個人自己尚有猶豫不決的時候,何況是兩個人?他們父子在處理政務的時候肯定有所偏向,這個問題短時間內也許不突出,可始皇身體顯然一直只是小恙,根本不是要命的大病,時間已久分歧累積,如何不起齟齬?
太子對“父子情”未免太有信心了!
張良抿了抿嘴唇到底忍不住說:“太子之母非正室,你不過占了個長的名義。其下兄弟數量之多遠超常人,且其餘公子成材者不少,陛下又不肯分封讓他們認領疆土——公子們無所事事,焉能不一門心思盯著太子的大位!”
扶蘇臉上的神色這才產生些許變化,他雙眉蹙在一處,思索片刻,之後眉目自然舒展,他看向張良,一雙溫柔的眼睛像是折she著陽光的湖面版璀璨,照得張良自覺心中陰暗。
“這倒是個麻煩事。”扶蘇點點頭,但仍舊堅持道,“此事扶蘇會解決的,這種話還請先生不要再說了。”
張良這些話雖然都是設身處地為他著想,到底有離間骨肉親情的味道在其中,不說既是對張良好,也同樣對扶蘇好,扶蘇從沒想過對親人下手,疏離防備他們,也不希望任何人在他心中種下可怕的想法,但他仍舊感激張良為他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