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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是哪個刺客想跳上祭台……可就太考驗地心引力了!除非從入口一步步走上來,否則只能祈禱自己脅生雙翼了。
隨即,胡亥再也忍不住,一連串的清朗笑聲脫口而出!
扶蘇回頭給了胡亥一個“克制”的眼神,臉上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雙手捧著繡滿了祭文的錦帛捲軸,啟唇念誦起頓弱和姚賈這兩個最擅長嘴皮活計的重臣一同捉到的祭文,胡亥在他伸手垂著頭,用力壓著上揚的嘴角,不讓自己的笑聲再次衝破喉嚨。
秦朝無論當政者還是隨同的大臣都是實用主義者,但這一次祭祀不是真的為了“祭典聖君”,那麼為了給刺客們行刺的時機,這篇祭文便一反常態的簡潔幹練,反而囉囉嗦嗦的,恨不得從盤古開天闢地一路憶苦思甜到每天都有窩窩頭吃,哪怕扶蘇和胡亥早有心理準備,仍舊念得扶蘇口乾舌燥。
台下忽然傳來一陣喧囂,扶蘇語聲驟然停頓,隨即又順著祭文繼續誦讀,但他和胡亥都很清楚,之前一直隱藏在人群之中的刺客見快要失去機會,終於忍耐不住動手了!
胡亥視線向下掃了幾眼,發覺人太多,自己其實根本看不出發生了什麼,索性收回視線,可思緒已經飄了老遠,根本不在此處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扶蘇念完了坈長的祭文,他垂眸看著胡亥此時與往日沒有絲毫相似的眼神,不知道為何有一種胡亥隨時會飄然遠去的恐懼感,猛然抓住他的手掌。
皮膚的溫暖順著相貼的掌面傳來,胡亥立刻抽回飄散的心神,抬眼看向扶蘇,眼中是一眼能夠讓人看到底的疑惑。
扶蘇的心順著這個眼神落回腹中,可他忍不住心中的惶恐,皺眉詢問:“你剛剛在想什麼?表情很不對勁兒。”
胡亥挺清楚扶蘇的問題,先是一愣,隨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聲說:“只是覺得難怪六國遺民費盡了心機要推翻大秦。”
胡亥說著,臉上又一次顯出之前一場冷淡漠然的神色,乾淨清澈的嗓音仿若凍結的河水般凜冽刺人:“站得這麼高,底下的人發生什麼哪裡看得清楚,既然看不清楚,是死是活也就不重要了。”
胡亥眯起眼睛,輕聲道:“真高啊,伸手似乎都能夠摸到雲彩。這樣的好地方,上來了,還怎麼捨得下去呢?”
說完了話之後,胡亥眼底終於閃爍出不加掩飾的鄙薄神色:“人太貪心了,讓人厭煩。”
語畢,他直接扯住扶蘇的手掌,皺著眉頭往台下走,不太高興的說:“我現在心情不好,不是說好了去喝酒嗎?雖然還沒到晚上,但一直喝到晚上也不錯。”
扶蘇任由胡亥拉扯著自己,之前高懸的心卻放下了,說到底,胡亥還是因為收拾了多年也沒能徹底斬草除根的叛逆心煩了吧?也是,這些人確實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過還好,此番之後,天下再也留下幾戶能對大秦江山構成威脅的叛逆了。
扶蘇知道胡亥心情不好,便有了遷就體諒的意思,內侍梁又是從小服侍他們兄弟的,扶蘇只一個眼神過去,他便立時明白了意思,提前一步往回趕。
胡亥坐在馬車裡隨著路途的顛簸搖搖晃晃,總是掛在臉上的歡快笑容消失的無影無蹤,扶蘇將他壓在懷裡,輕吻著側臉說:“心裡還不舒服?”
胡亥有點茫然的搖搖頭,聲音發飄:“我原來認為只要天下人都有鬆快的日子過,百姓自然會安安穩穩的,可是現在……”
胡亥皺緊眉頭,眼神越發迷茫,他像是給自己增加信心似的,低聲說:“果然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自己說完話,胡亥像是將自己開解好了似的,燦爛笑容瞬間在他臉上綻放開,伸手頗為豪邁的拍著扶蘇的胸膛,揚起脖頸道:“天下能給最大利益的人在這裡呢,咱們不怕他!看他們什麼都給不了,能招徠多少人心。”
扶蘇最喜歡胡亥的便是這一點,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最為看得開,也願意看得長遠,見胡亥已經緩和過來,立刻道:“大秦最容得下有才之人。”
扶蘇說著也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只要是真的有才學,不是沽名釣譽之輩。”
胡亥聽到他的話跟著笑起來,兩人臉上的表情無比相似,忽然胡亥坐直了身體,像是抹去之前事情對他的影響似的,雙眸發亮的說:“對了,你之前不是說有驚喜給我麼?到底是什麼,快拿出來了。”
“機靈鬼!”扶蘇伸手刮著胡亥的鼻樑,笑著給內侍梁瞟了個眼色,內侍梁趕忙跑出院子,等他帶著另外兩名強壯的宮人回來,胡亥立即驚訝的瞪大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