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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們肯配合一點,而不是天天高喊“大秦無德、必生亂相”又怎麼會動搖民心呢?官員但有違反大秦律法的行為,按律處置了便是!
嬴政埋怨的話一出口,尉繚已經明白火候到了,他毫不遲疑的插話道:“臣也以為朝堂容不下這群只會指手畫腳的無能之輩。”
尉繚雖然身體不好,卻從來不說大話,一聽見他開口了,嬴政立刻追問:“國尉有辦法肅清朝堂?”
尉繚勾起嘴角露出充滿信心的笑容,平靜的說:“陛下何必一下子將他們都趕出去呢?之前踢出去不少博士官,他們的位置還需人補充,各學派都有許多藏於民間的有才之人,陛下不如請他們任職,過個一年半載考察博士官做了些什麼,那群一事無成的儒生自然可以憑著朝堂考核的標準讓他們捲鋪蓋卷……”
尉繚頓了頓聲,眼中笑意閃爍,拖長聲調慢悠悠的說:“……都滾出去。”
朝堂上站滿了跟自己目標一致的人,哪怕偶爾也會因為細節不合適而產生分歧,可這種分歧在大方向一致的前提下都顯得微不足道了,無論怎麼說,都不事事因為“你不同意我觀點,所以你不對”的儒生們強太多了。
尉繚的辦法必須點讚!
嬴政聽懂了尉繚話中的含義,眼中笑意再也止不住,馬上笑著說:“國尉高明。”
轉過頭,他立即吩咐:“扶蘇,將你這幾年看好的人選呈報上來,十日後大朝,填補博士學宮的空缺。”
扶蘇正要開口應承此事,嬴政忽然面色發青的攥緊了拳頭,整個人發出劇烈的顫抖,保持不住端坐的姿態,前傾著倒在桌案上,完全依靠這張沉重的大案維持身體不至於摔在地面上。
他的牙齒相互碰撞著發出“咯咯”的撞擊聲,哆嗦著張開嘴,卻又閉口緊緊咬住壓根,不肯發出一丁點聲音。
豆大的汗珠順著嬴政鬢角花白的髮絲滾落,他瞪大了眼睛看向扶蘇,伸出手,扶蘇立刻握住嬴政的手掌,扶著他小心翼翼的平躺在不遠處的榻上,高聲道:“快去將隨著父皇出行的御醫全都叫過來,快!”
整個大書房的宮女都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得癱在地上,只剩下鑫緹和內侍梁還有些神智,他們雖然也同樣手腳發軟,卻很快大口喘著氣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李斯和尉繚上前,跪在嬴政身邊,雖然眼中沒有慌亂之情,卻充滿了擔憂,但即使他們仍舊理智,可嬴政的情況讓他們沒有一丁點辦法。
“……路上、的……殘、殘毒……”嬴政費力的吐出幾個字,臉色已經從青白變成了讓人恐懼的萎黃,似乎生命力都被毒性侵蝕了。
扶蘇攥緊嬴政的手掌,咬牙道:“父皇別說了,御醫馬上就會來了。”
嬴政強扯起嘴角,可伴隨著他因為疼痛而分外扭曲的表情只能讓人讓人感受到恐懼,他顫抖著身體搖了搖頭,哆哆嗦嗦的說:“發作……作過、過幾次了。無、無事的,你,你這幾年……做的、很好,日後好好照顧……胡亥,朕不放心……放心他。”
扶蘇猛然回頭大吼一聲:“把胡亥叫過來,立刻叫他過來!”
嬴政抬起手似乎要反對,可扶蘇卻壓住他的身體,不讓嬴政已經反覆遭到殘毒侵蝕的身體再多消耗,他湊到嬴政耳邊低聲說:“父皇,讓胡亥過來吧,兒臣知道你怕他擔心你,但他要是不知道……以後,他會後悔一輩子的。”
扶蘇的聲音繃得緊緊的,眼中滿是痛苦,聲音嘶啞乾澀,似乎隨時會斷開再也發不出一丁點聲響。
自胡亥比自宮外趕來的御醫們更快一步,他見到僵直著癱倒在榻上的嬴政瞬間,臉上的血色便消失無蹤了,他腳下一軟,整個人坐在地上,鑫緹正要上前攙扶,胡亥已經爬起來,連滾帶爬的衝到榻前,撲倒嬴政身邊,拉住他的手掌,眼淚一下子滾了下來,哽咽道:“我不知道,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阿爹……”
嬴政反握住胡亥的手掌,繃著發僵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輕拍了幾下作為安撫,可胡亥快治住的淚水流的更凶了,他握著嬴政的手,將滿是淚痕的臉埋了進去,低聲說:“阿爹你別擔心,我能治好你,我肯定能。”
扶蘇猛然想起那枚被胡亥送入自己口中救下自己性命的丹藥,不由自主瞪大雙眼,可嬴政卻只認為這是胡亥的執念,低低的應了一聲再沒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