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頁
張良本身是個溫柔的人,他在胡亥頭頂輕拍幾下,低聲道:“若是秦王的意思,請你轉告他張良無心政途,不做兩姓家奴。”
胡亥最擅長的就是蹬鼻子上臉,眼看著張良態度軟化,立刻仰著白嫩的小臉蹭了蹭他柔軟的掌心,表現得像是一隻愛撒嬌的小動物,他微微眯起眼睛,紅潤的嘴唇上翹勾出柔軟的弧度,輕聲說:“不是阿爹讓我來的,我自己想過來——朝中能教導我的博士很多,可真正有用之人阿爹也要給他們派發政務,只會研究學問的老學究們講課不好聽,我想要個漂亮的人每天相對——嗯,就像我大哥一樣好看的才行!”
張良眉頭微蹙,透出為難的神色,他有些遲疑的說:“因為我和阿榮的臉?”
胡亥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直接對著博學多才,險些將韓王安劫走的張良點頭,慡快的承認:“對啊,你們兄弟倆都好看,不然誰要看你們一眼。”
張良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臉上一僵,隨即滿臉赧然的神色,略帶出些惱怒的說:“阿榮當年留下性命也是因為他的相貌?他這些年被秦王鎖在深宮難道是因為……?!!”
對著一個孩子張良不免放鬆警惕,說話便有些口無遮攔,可當話險些從他口中說出後,他猛然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深吸一口氣,然後放柔語調,克制的看著胡亥強笑一聲,開口道:“我的意思是,秦王這些年將他關押起來有沒有做些什麼?”
胡亥晃了晃腿,覺得自己站得腳下有些疼了,乾脆牽著張良坐回桌案邊的軟墊上,將腳上的皮鞋踢到一邊,露出兩隻白嫩的腳丫,伸直雙腿翹著腳趾活動。
雖然張良覺得胡亥聽不懂,可胡亥哪能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這件問題的答案直接關係到父王的人品,胡亥當然不會含糊,直接說:“前幾年頻頻調動軍隊,阿爹忙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把阿榮師父關在一處院落之中就把他給忘記了。最近戰場得勝,漸漸有些空閒才關心起我的學業。”
胡亥說著吐了吐舌頭,露出有些懊惱的神色,抱怨的說:“討厭,都是他們害得阿爹發現大哥走了之後,我就不認真學習了,然後非要給我找個可心的師父教導。”
胡亥說著笑了起來,直接把提議此事的李斯和蒙毅給賣了:“正值大美人你們策劃把韓安偷出來,阿爹和近臣商討如何處理此事,廷尉和國尉丞就想起來還有張榮這麼個人被阿爹關在宮中,廷尉和國尉就好心提醒我他長得好看吶——不過,阿榮師父的劍術確實很不錯,相貌也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可惜他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張良嘆息一聲,低聲道:“沒想到竟然是我害了他。”
若非自己知曉張榮在咸陽宮中可以自如活動後,派暗裝與他聯繫,張榮現在還可以安穩的繼續做著教導秦王幼子功夫的師父,而不是跟自己一樣成為階下囚,此生再無機會踏出他人設下的囹圄一步。
張良仰望著灞宮上空的藍天,心中很清楚他現在所處的環境再好,也是秦王為他們設下的牢籠,而他們能夠不死,與秦國不殺賢士和功臣的傳統有著分不開的關係,能留下性命苟活,不過是運氣使然。
胡亥活動好了發麻的腳掌,伸手讓梁伺候著淨手,隨後緊挨著他手臂,安慰道:“能和你關在一起他挺開心的,不然也不會冒險同你們合作了。”
張良心思通透,明白胡亥的話沒錯,可正因為沒有錯,他心中才對張榮越發的愧疚。
潁川張氏絕不是什麼親情濃厚的家族,否則當年也不會一朝確定張榮被擒,立刻對外宣布張氏幼子早夭,家族從未試圖保存他幼弟分毫,既然家族做出這樣的決定,那麼張榮此後的人生本該完全屬於自己,再也不必為了家族奉獻,可他仍舊義無反顧的選擇幫助兄長,張良必須對此感恩。
他心想:自己可以不為秦國做任何奉獻,卻沒有必要拉著已經被關押多年而且態度已經軟化的張榮陪著自己坐牢。更何況秦王看起來並不是個一個嚴苛的人,若是張榮出去了,秦王理應不會阻止他回來探望自己,這便足夠了。
心中飛快滑過許多想法,時間卻十分短暫,張良態度自然的掛起柔和的笑容,有意彌補胡亥和張榮之間的關係,輕聲道:“自從阿榮被你說過之後,整個人死氣沉沉的,你若是心裡還將他當做師父,去找他好好談談吧。”
這既是彌補張榮和胡亥之間關係的辦法,也能一石二鳥的將自己不想教導的胡亥公子推開,孩子都沒有定性,給他找些事情做,自然會離自己遠遠的,將清淨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