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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西憋悶的哼了一聲,蹦蹦跳跳離開胡亥,窩在角落生悶氣。
“大王駕到——!”長長的傳達聲一層層進入扶蘇所住的院落,他放下蒙筆,抱著胡亥起身走出大案。
嬴政正巧走到門口,一見到父王,扶蘇拱手向嬴政行禮。
嬴政一擺手大步走到扶蘇面前,接過扶蘇懷中的嬰孩,抱著他坐進大案內,從袖中摸出一枚金鈴在胡亥面前左右搖晃,看著嬰孩視線隨著金鈴的光芒而左右搖擺,眼中沁出笑意。
隨即,他看向扶蘇語調溫和的說:“今日對答,扶蘇,你回答的很好。”
“多謝父王誇讚。”扶蘇露出謙和的笑容,坐在嬴政身邊。
嬴政垂首看著幼子,輕輕撫摸著他稚嫩細小的手指,卻對扶蘇低聲道:“韓非曾經說過‘天下必一於秦,而六國必亡於己’,今日韓非已死,寡人要問你,你能領略韓非後半句話中的意思麼?”
扶蘇聞言一笑,拱手平和的說:“去見韓子途中,扶蘇正巧和長史談到同一件事情。”
“哦?李斯竟然和你談得這麼深入?”嬴政輕聲疑問,眼中卻因為扶蘇的話露出滿意的神色,他點點頭,“李斯講了前面的意思,那你就接著他的話說說看後一半,讓寡人看看你面見韓非所得幾何。”
扶蘇正襟危坐,收起臉上的笑容,嚴肅的說:“長史著重說了我大秦能夠強盛到如今依靠的是變法的力量,此言不假。山東六國,雖也有變法之舉,可無一不是一世二世而終,均不長久。各國缺陷也大同小異,都是封地制度固定不變,導致世族手握重權,國主無力操控,因此而致人心不齊,國力無法凝聚,始終猶如一盤散沙任人挑撥。但兒臣覺得長史有一事說的不對。”
嬴政看著扶蘇點點頭,眼神讚許之中夾雜著些許好奇:“你覺得何處有誤?說給寡人聽。”
扶蘇直視著嬴政,朗聲道:“兒臣以為,文信侯對我大秦並非沒有貢獻,而只有亂法的罪行。”
呂不韋被嬴政剷除時,扶蘇已經記事,嬴政絕不相信扶蘇不明白呂不韋對自己而言意味著母親偷情的羞恥和被人控制的屈辱。
聞言,嬴政微微眯起眼睛,鷹隼般銳利的視線落在扶蘇臉上,意圖從長子眼中發現他如此開口的用意,可很快嬴政發現自己竟然失敗了,他看不懂兒子的想法!
嬴政先是一愣,隨即趕到自豪,扶蘇這樣的表現才是能夠繼承大秦的長子!
他大聲道:“好,扶蘇,你既然這樣想,就告訴寡人,呂不韋對我大秦有什麼貢獻。”
扶蘇面上微笑,語調不變的輕柔道:“文信侯寬政輕法,大量引入商品珍玩以填滿我大秦府庫,讓天下名士不再將‘秦如虎狼’掛在嘴邊,如此貢獻怎麼能說文信侯全無功績,兒臣以為不妥。”
聽了扶蘇的話,嬴政挑起眉毛,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低聲說:“那扶蘇以為秦法嚴苛,須當改革?”
扶蘇卻搖頭反駁嬴政道:“恰恰相反,目前的秦法最適合凝聚我大秦民心和戰力。”
“既然這樣,你專門提出呂不韋的功績,又要做什麼呢,扶蘇?”嬴政年幼時候缺少父親的指導,因此,現在對自己親生孩子們耐性十足,願意傾聽他們的意見。
扶蘇笑了笑,起身從桌案上捧出一卷竹簡平放在嬴政面前:“請父王觀看扶蘇的設想是否有許多不當之處。”
嬴政攤開竹簡,一行行仔細閱讀,待最後一個字被他收入眼中,滿意的點頭道:“好!扶蘇,你從未令寡人失望。”
“……噗!”的一聲脆響,嬴政猛然頓在原位,渾身僵硬。
嬴政與扶蘇的視線一起落在懷中嬰孩身上,空氣中瀰漫開一層臭氣,令嬴政忍不住擰起了眉頭,可男嬰瞪大了雙眼,表情無辜又委屈,讓“噗、噗、噗”的聲響持續響起。
扶蘇忍俊不禁,趕忙將胡亥從父王懷中搶了出來,高聲衝著門外喊:“桃,進來伺候胡亥。”
辱母桃臉上帶著驚慌的表情衝進門,狠狠向嬴政磕了個頭,直接奔到榻邊,手腳飛快的捲起滿是髒污的尿布,為他打水擦拭,隨即快速抖開乾淨的新尿布。
“讓我來吧,你們快將這些東西挪出去。”宮女們早已敞開全部門窗,唯獨包裹著胡亥排泄物的尿布時時刻刻向外散發臭氣彰顯存在感,令扶蘇偷看了父王臉色一眼後,趕忙催促。
“是,是!長公子!”嬴政孩子雖多,卻從未有過被孩子躺在自己膝頭排泄的經歷,胡亥做出這個反應之後,辱母桃根本不敢去看嬴政的臉色,一聽到扶蘇的吩咐忙不迭抓起污物迅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