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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轉過臉對扶蘇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扶蘇忍不住笑出聲,從胡亥眼中哪能看出一丁點對父王的懼怕呢?他分明早就掌握了澆熄父王怒火的辦法,看他對付父王如此得心應手,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咸陽城的幾年胡亥惹怒過父王多少次。
“是,父王,我會照顧好胡亥,不讓他傷勢加重的。”扶蘇面帶溫和笑容,低聲應下嬴政的囑託。
嬴政視線始終落在胡亥身上,見他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不由得詢問:“你這小混蛋,還有什麼要說,快些開口,否則寡人就要走了,沒時間陪你這頑童作耗。”
“趙高,怎麼沒和阿爹一起過來?”胡亥眨了眨眼睛直愣愣的說。
嬴政剛剛恢復的面色一凝,壓抑的說:“趙高不足以勝任寡人對他的信任,讓他做能做的事情足矣。胡亥你還小,不要因為他人毫無原則的討好你,就認為這是好人,而與他們親近。”
胡亥秒懂趙高給自己開後門的行為徹底讓他失去了始皇帝一輩子可能就一次機會贏得的信任,不過這對胡亥來說是特別好的一件事情,從胡亥不著痕跡的拉著趙高到處跑已經暗暗布下陷阱,只等著趙高自己一腳踏空,摔進其中不可自拔。
但胡亥臉上沒有顯出任何多餘的神情,只是神色懵懂的點點頭,然後繼續非常沒有眼色的追問:“可是阿爹,趙高呢?他對我真的很好的,阿爹你生他氣嘛。”
嬴政怒極反笑,冷聲道:“寡人看,寡人對他的懲罰是太輕了!他不顧你的危險,安排你出宮玩樂,就能收買到你的歡心——你自己想想,整個咸陽宮中你為誰求過情?!你母親胡姬不得寵愛,你尚且沒替她討過寵幸,你第一次開口竟然為了一個卑下的內侍。”
“胡亥,別再替趙高求情了。他做錯的事情絕不僅僅是心軟放你出宮而已。”嬴政看著幼子垂頭喪氣的失望模樣,到底沒繼續說重話,而是為他順了順頭髮,隨即給了扶蘇一個眼神。
胡亥雖然戒奶許久,可當初做他辱母的桃卻一直留在胡亥身邊,注意到國主和長公子似乎有話要說,她立刻走上前替胡亥蓋好羊毛毯子,柔聲道:“奴婢為公子穿上衣衫吧。長公子也得去換身衣裳才能出門的。”
胡亥乖巧的張開手任由桃將自己抱在懷裡往後院帶,一雙大眼睛卻機靈的在嬴政和扶蘇身上滾了一圈,向他們擺著手。
待胡亥離去,嬴政憂心忡忡的說:“有些話寡人不好對胡亥說得太透,他年紀太小,不明白那麼多複雜屈曲的事情,也不懂奴僕為了往上爬能做多骯髒的交易。胡亥自小與你親厚,扶蘇,替寡人好好教導他,寡人實在不想這個捧在掌心裡的孩子成了他人攫取權利的工具,被他們耍得團團轉。”
“父王不必憂心,兒臣對胡亥的愛護之情不下於父王,定然會盡心教導他。”扶蘇說著,眼神中透出一股極為柔軟又極為堅韌的光芒,他用堅定的語氣說,“胡亥只是年紀尚幼,只要對他細心引導,以胡亥的聰慧,何愁他不明白人心險惡呢。”
“你說得對,是寡人多慮了。”嬴政聽了心中最為信任的長子的話,臉上立刻顯出得意的神色,直接把之前的憂慮拋之腦後,欣慰的拍了拍扶蘇的肩膀說,“好兒子,好好照顧你弟弟,帶他玩得開心點。”
與胡亥消除了父子之間的隱憂,嬴政心滿意足而去。
扶蘇喚來內侍為他更換出門的新衣袍,帶上胡亥和一隊多達百人的護衛前往酒肆。
胡亥屁股一直疼得厲害,站著的時候屁股上用厚厚的軟布裹著藥草還好,可坐在馬車之中顛簸不已,哪怕墊了再厚實的軟墊,胡亥還是沒多一會就眼淚汪汪看相扶蘇。
“大哥,你抱著我坐好不好?我屁股疼。”胡亥看著扶蘇上揚得越發明顯的嘴角,一邊說著直撲到他懷中。
扶蘇趕忙接住胡亥軟綿綿的身體,在他肚子上捏了一把,笑意盎然的調侃:“今日你可是費盡力氣才出宮的,沒見到高漸離和宋如意,你自己怎麼就先喊苦了。”
被扶蘇提起自己疼痛的屁股,胡亥自然想到沒從嬴政嘴裡挖出來的趙高結局如何。
他漆黑的眼珠在眼眶中滾來滾去,停頓片刻後,壓低聲音說:“大哥,今日阿爹聽到我提起趙高為什麼忽然發脾氣了?他被我連累了麼?”
扶蘇斷然道:“與你無關,父王懲罰趙高是因為他得到了父王的信任,卻又去肆意揮霍這難得的信任——若非趙高狂妄自大以為父王對他信任絕不會懲罰,他怎麼敢明知道此事不妥,卻瞞著你欺上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