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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話落,諸位將軍一一拱手向其辭別。
正準備離開的王賁面露詫異之色,停下腳步留在大帳之中,他視線在父親和長公子扶蘇之間轉了轉,沉默的等待著父親的吩咐。
扶蘇友善的對王賁笑了笑,王賁對他對視一眼,臉上無甚表情,顯然對扶蘇的示好不假辭色。
王翦看了看年輕壯碩卻掩不去骨子裡驕傲的兒子,再看向貌似溫和卻絕非池中物的長公子,平靜的說:“公子雖說不必在乎你的身份,可公子畢竟年幼。我秦軍十四萬精銳,遠沒到了需要十二歲少年上戰場拼殺的地步,哪怕長公子不在乎,王翦和秦軍卻丟不起這個人。既然長公子擅長分析局勢,不妨跟著王賁,替老夫教導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一二,壓壓他的囂張氣焰。”
王翦以為扶蘇公子之前在咸陽宮中對著大王如此堅持,此時必定不肯接受自己的安排,卻沒想到扶蘇溫和的笑了笑後,抱拳慡快的說:“但憑上將軍安排。”
王賁臉上神色一僵,眉頭已經皺出深深的溝壑,他冷眼帶著扶蘇離去,卻在軍帳外忽然道:“上將軍的命令王賁不敢違背,但若是讓我知道你仗著長公子的身份在軍中胡作非為,我定然饒不了你!”
“前將軍放心,扶蘇曉得。”扶蘇回話的語調依舊溫柔。
他順服的回答簡直讓王賁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黑著臉大步向前走去,心中道:當初在咸陽宮中怎麼不老老實實的,若真這麼乖巧,怎麼還敢同蒙武將軍搶奪武山劍比拼功夫!裝!繼續裝!看你裝到什麼時候!
扶蘇在秦軍之中開始了新生活,被留在後宮無所事事的胡亥卻隨著時間流逝已經過了周歲。
他現在能夠清晰的說出話來,還可以在別人的攙扶下快速挪動著小短腿,在宮裡任何地點亂跑,因此,忽然燃起滿滿慈父心腸的嬴政遭殃了。
“胡亥公子別跑了,哎呦,公子,您一個幼童怎麼跑得這麼快呢!”趙高小聲懇求著,累得滿臉通紅、氣喘吁吁。
趙高和胡亥一起繞著嬴政的大案來回爬著,就想把這小祖宗抓住,可偏偏胡亥人小力弱卻善於躲藏,每當趙高快抓到他的時候就“嗖——!”的一下子從桌案底下鑽到嬴政袞服之下,一屁股坐在大王身邊,咬著手指頭無辜的睜大雙眼看著趙高,好像趙高在做什麼無理取鬧的事情,而他其實是花時間在陪趙高玩耍似的。
真是可恨的熊孩子!
趙高心裡咬牙切齒,偏偏對上胡亥的時候還得硬撐起一張笑臉,輕聲細語的哄著,就怕這小祖宗不管不顧的嚎啕大哭。
半年多的帶孩子經驗告訴趙高,一旦胡亥公子哭鬧起來,錯的人肯定不是這小娃娃,而是在他身邊的所有奴婢——誰讓胡亥公子一被大王抱在懷裡哄幾聲就不哭了,而且紅著眼睛哽咽告黑狀的技巧登峰造極呢?
“蜜蜜。”胡亥展開胖嘟嘟的小手,伸出三根手指,對著趙高開價。
趙高聽了胡亥的話險些哭出聲來,懇求道:“巴掌大的蜜餅公子可不能再吃了,要撐壞肚子的。”
“蜜蜜!”胡亥仰著頭,癟著紅潤的嘴唇,眼神堅持又委屈。
“不行!不能再吃了!”趙高抖著聲喊了一句,果然……
“哇——啊————!!!阿爹,高高搶我蜜蜜!!!”
嬴政其實已經聽著幼子跟最得用的內侍討價還價了半晌,卻一直微笑著繼續處理國事,眼見兒子要哭起來,才伸手將胡亥抱入懷中,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眉眼含笑的詢問:“胡亥吃飽了,怎麼還要蜜餅?這東西不稀罕。”
雙面沾著蜂蜜燒的外焦里嫩的小餅是專門給胡亥磨牙用的,甜膩的味道對大人沒什麼吸引力,不過胡亥像是清楚蜜餅是專門給他做的一樣,似乎對這東西十分執著,護食得緊。
胡亥抽抽鼻子仰起頭,將肉嘟嘟的小手搭在嬴政寬厚的大掌之中拍了拍,抽噎道:“大哥,外面,會餓。”
嬴政目光一凝,隨後露出思念的神色輕輕揉著胡亥又熱又軟的肚子,低聲道:“你大哥餓不著,自己吃就行了。等扶蘇回來,寡人給他準備一場盛大的晚宴,帶著重臣一起迎接他。”
嬴政說著望向遠處,微微眯起眼睛,威嚴的聲音夾入些許憂慮:“大軍出行一個兩個多月了,軍報顯示大軍已經盤踞在井陘關,不知道扶蘇現在情況如何了?”
胡亥趴在嬴政懷裡,蹭了蹭,打了個小哈欠,黑白分明的大眼之中浸出水色,有些睏倦的拖著嗓子,軟綿綿的說:“想大哥。大哥……時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