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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著嘴唇遲疑許久,最終抬頭可憐巴巴的看著嬴政說:“阿爹,大哥不能一起去麼?我不想跟你們倆任何一個分開。”
嬴政笑著搖搖頭,神色平靜:“君王和太子一同離開了成什麼樣子。”
語畢,他瞥了扶蘇一眼,笑著揉亂胡亥的一頭軟毛,輕聲說:“你大哥在咸陽宮裡也沒空管教你,大朝初立,萬事都要扶蘇親力親為,你留下只能給他添亂,還是老老實實跟著寡人走吧。”
胡亥聽出嬴政話中不容反駁的意思,只好垂頭喪氣的應道:“阿爹,我明白了,不會留下給大哥添亂的。”
嬴政眯著眼睛滿意而笑,低沉的笑聲傳得老遠,他又轉眼看向扶蘇,揚揚下巴詢問:“你過來肯定不是提前知道朕要巡遊天下,朝中出什麼麻煩事兒了?”
扶蘇雖然為了胡亥不能留下失落,可父子相似的工作狂脾性讓他再被嬴政詢問的瞬間轉開心思,臉上不舍的神色盡數收斂,面色嚴肅的說:“丞相今日私下尋我,表達了他支持分封制的意願,兒臣已經將丞相勸服,阻止他在朝會上公開提及此事,不過似乎出了其他麻煩——丞相自述十年來只能循規蹈矩,跟不上大秦變革,希望能夠告老。”
嬴政聞言也是一愣,臉上驚訝的神色完全無法遮掩。
王綰乃是四朝元老,有他坐鎮丞相府,大秦南征北戰這十年國內一些事物才有條不紊的進行下去,他確實謹小慎微、國政之上從來沒辦法跟上大踏步前進的嬴政,可正因為這種一絲不苟的性格,才讓戰事頻仍的秦國展示能夠無論在外征戰多久都心中安定,不擔心國內資源匱乏。
嬴政對王綰感激不盡,否則絕不會在文臣功績之中將他列為首臣,此時聽到這個消息內心震撼不言而喻。
他繃起臉色,虛空遙望著王綰宅邸的位置,沉默足足一刻才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丞相對朕、對大秦的恩德不盡,沒想到寡人沒能回報他,丞相已經告老。”
不等扶蘇和胡亥安慰,嬴政擺擺手,拖著腳步走到榻邊坐下,聲音低沉的說:“也罷,道不同不相為謀,丞相之位……等到老丞相退下,由李斯接替這位置吧,尉繚腿腳不好,禁不起操勞。”
“……父皇不準備等丞相辭位之後再離開嗎?”扶蘇驚訝不已的看向嬴政。
嬴政看著高壯均不下於自己的長子,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說:“既然國事交給你處置,朕還是少參合微妙,不然滿朝文武改生異心了。”
嬴政對臣子的德行知道的一清二楚,雖然其中不乏品行高潔之人,可人心是能夠被權利地位侵蝕的,嬴政當初在呂不韋手下熬日子,有許多臣子自然聚攏到了他身邊,嬴政說不準這些人是為了維護秦國正統,還是因為一旦扶住他手掌大權會得到更高的地位,因此,他決不願意自己和長子之間被臣子無意之中挑撥落到自己同呂不韋之間那樣的關係。
與其如此,莫不如撒手放權,扶蘇總不會令他失望的。
扶蘇接手秦國大權的時日雖然短暫,但他面對的朝堂紛擾絕不比嬴政登基時候少,幾乎瞬間便理解了嬴政的苦心,看著嬴政鬢染霜色的衰老模樣,忍不住跪在他腳邊,沉聲承諾:“兒臣一定不辜負父皇的信任。”
“你是朕的兒子,別說表忠心的話了,處置朝政的時候,萬事小心。”嬴政最後叮囑一句,便催促道,“行了,到朕吃藥的時候了,你們倆退下吧。”
“兒臣告退。”扶蘇與胡亥對視一眼,恭恭敬敬的向嬴政告辭,相攜而去。
嬴政笑看著長子挺拔、幼子討喜的模樣,一轉頭對上鑫緹跪在地上捧著的藥碗,登時,他沉下臉,惡狠狠瞪著小碗,一口氣將苦澀又古怪的湯藥送入喉中,滿臉不能言說的痛苦之色。
(╯‵□′)╯︵┻━┻真是太難吃了!
胡亥被扶蘇牽著手掌,只覺得暖融融的溫度順著相連的手掌直達心底,可一路上扶蘇都未曾開口吐露一個字,這讓胡亥心中忐忑不定,頻頻窺視扶蘇臉上波瀾不驚的神色。
秋風吹來的時候,胡亥終於咬咬牙,故意抖著身子捏緊扶蘇的手掌小聲道:“扶蘇,我冷。”
扶蘇霎時笑出聲來,停下腳步伸手在胡亥鼻樑上颳了一下。
他蹲在胡亥面前,將一雙盈滿不舍情緒的溫柔眼眸定在胡亥臉上,低聲道:“這辦法早就被後宮的嬪妃用老了,你還想用?”
胡亥眼見扶蘇露出笑容,心中霎時安定下來,皺皺鼻子,不客氣的說:“招數不怕老土,效果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