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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胡鬧。”扶蘇可不信父王會讓胡亥跟著出門,他低笑著斥責一聲後,便將胡亥放在桌案上,自己施施然取來鞋襪和外袍,握著胡亥的腳丫一一給他套好,口中仍舊不放心的叮囑,“天還未大熱,不可如此胡鬧。”
胡亥動了動兩隻罩著絲質白襪的腳丫,從下往上凝視著扶蘇溫和又充滿了關懷的眼神,嘴角不由自主勾起,兩枚淺淺的酒窩掛在臉上,看起來分外討人喜歡。
他跳下桌案撲到扶蘇懷裡,深深吸了一口氣,悶悶的說:“大哥最近都做什麼去了?問阿爹,他也不肯告訴我,只說你出門了,夏至才會回來。我想大哥了。”
扶蘇笑了笑,沒有回答胡亥的問題,轉移話題道:“高和將閭給你布置的功課,學得如何了?”
胡亥見扶蘇神色有些疲憊的靠坐在一旁,窩到他身邊坐下,將扶蘇修長的手指抓在掌心把玩,沉默許久之後仰起頭看向扶蘇,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低聲說:“大哥的手越來越粗糙了——去藍田大營了麼?”
不等扶蘇回答,胡亥側頭枕在他肩膀上,帶著點埋怨的說:“我聽得懂他們講解的課程,可……我不喜歡背誦,太枯燥了,尤其還沒有大哥陪著我。”
胡亥說著搖搖頭,一副苦惱的模樣,一口白牙咬在原本紅潤的嘴唇上,擠得嘴唇發白,神色竟有些憂鬱的味道。
扶蘇看向高和將閭,立刻對上他們無可奈何的笑容。
高大喇喇的扯著將閭走到胡亥對面,一屁股坐下,伸手繼續揉亂他的捲曲的頭髮,呲牙咧嘴的說:“還敢抱怨,父王每日都派趙高過來檢查你功課,你這小壞蛋忘記誰幫你寫完被罰的大字啦!”
將閭一臉嚴肅,不過他卻抿了抿嘴唇後,閉嘴不言。
扶蘇納悶的看向將閭,眼露疑惑,將閭張了張嘴,低聲道:“我現在聲音不好聽。”
他一開口,略有些尖銳的聲音立刻衝出喉嚨,引得胡亥立刻趴在扶蘇懷裡大笑出聲,他對將閭做了個鬼臉,得意洋洋的翹起下巴說:“哼,讓你之前教訓我教訓的這麼起勁兒,大哥回來果然不敢說話了。”
將閭瞥了胡亥一眼,直接抓起桌案上的書簡塞入他懷中,其中含義不言而喻,剛剛還仰著下巴一臉得意模樣的胡亥立刻面泛苦色,縮著脖子將書簡往外推,嘴裡不停喊著:“別給我,我才不要呢!”
扶蘇在他屁股上用力拍了幾下,笑著說:“不學無術。”
胡亥可憐巴巴的撅著嘴,環視著扶蘇、高、將閭三個坐著都足夠俯視自己的兄長,有點心虛的說:“難道不是知道就行了麼?為什麼非得背下來,我日後也不打算成大家。”
扶蘇好脾氣的笑著說:“文你不喜歡,難道喜歡習武?這可是更要吃苦的。”
胡亥一聽到扶蘇的聲音,雙眼立刻亮了起來,他用力點點頭,抱著扶蘇手臂搖晃,滿足的微微眯起眼睛笑著說:“對啊,我要好好學功夫,日後跟著大哥去軍營,這樣大哥就不會丟下我了。”
扶蘇聞言更是笑得忍耐不住,他在胡亥柔軟到沒有一絲肌肉的手臂上捏了捏,然後說:“別說長槍、利劍和弓弩,匕首你也拿不動吧?”
胡亥一撇嘴,抓著被將閭塞到懷中的書簡放桌案上一扔,隨即手上用力,竟然將整張桌案連同上面的十幾部書簡全部抬了起來!
他鬆開手,桌案“嘭!”的一聲砸回地面發出好大的聲響,引得內侍頻頻向房內探看,隨後,胡亥跑回扶蘇面前,期待的眨著眼睛說:“大哥覺得怎麼樣?我力氣夠嗎?”
扶蘇吃驚的看著胡亥,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他親手將胡亥一點點帶大,從未意識到總是撒嬌耍賴的孩子身上竟然能有這麼大的力氣——那張桌案雖然偏於矮小,可做工沒有絲毫偷懶,由實實在在的烏木雕琢打磨並且以金銀鑲嵌,少說也有兩個胡亥那麼沉,可這孩子竟然一點不費勁兒的就把桌案整個舉起來了!
最讓扶蘇感到迷惑不解的是,擔任中車府令的趙高在擊劍、弓弩、駕車方面都有出奇高超的本領,可上輩子作為胡亥的老師的他,竟然從頭到尾沒將胡亥天生神力的事情向父王稟報過。
胡亥兩輩子身體絕對不會有什麼變化,如此說來,難道是趙高當初有意隱瞞胡亥的本領,讓他始終囿於無所建樹的文學麼?
想起胡亥上輩子被趙高教得人嫌狗厭的驕縱模樣,扶蘇眉心的褶皺更深,一時之間對趙高止不住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