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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和胡亥對視一眼,放輕腳步,嬴政這時候卻正好睜開眼,他看向兩個兒子,笑著說:“門外同傳的聲音早到了,你們腳下聲音再小,朕也醒過來了。”
胡亥直接走到嬴政身邊,挨著他坐好,擔心的詢問:“阿爹不是說餘毒清除了嗎?怎麼還是這般疲累,現在才剛過了晌午。”
嬴政看著幼子被自己訓斥一番仍舊對自己關懷備至的模樣,忍不住舒心的笑了,舒出心口的鬱氣,溫和的回答:“朕都多大歲數了,怎麼可能還像壯年時候強壯,總是精力充沛的。”
話音一落,嬴政視線轉移到長子身上,扶蘇已經正坐在他面前,詳細的將尉繚身體好轉並且擔憂的事情一一向嬴政稟報,沒有任何隱瞞。
嬴政若有所思的曲起指節敲著大案,“咚咚”的悶響令人心中發顫,扶蘇卻像是絲毫未曾感受到書房內的壓抑,神色平靜的開口:“父皇帶著胡亥巡遊天下曾經路過此處,還解決了些小麻煩,按理說,雲夢澤實在不該再有作亂之人,可國尉府的消息是經過鑑別的,也同樣不會出錯,其中恐怕另有隱情。”
扶蘇說完這句話猛然坐直,臉上顯出驚訝的神色,嬴政也同時向他看去,父子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心思,不由得紛紛皺緊眉頭,怒意在眼中凝聚。
胡亥來回看著嬴政和扶蘇臉上的神色,遲疑片刻之後低聲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陪著嬴政巡遊天下的正是胡亥,什麼地方被他們“掃蕩”過,胡亥心裡明鏡一般,因此,他也很清楚被秦軍收拾過的地方,能合作的百姓必然從此低頭老老實實耕作,當個順民;不能合作的自然是亂民暴民和叛逆者的附庸,都被清理乾淨了——那時候還沒有勞動改造呢,敢於叛亂的人自然要接受砍殺連坐這樣的律法,結果不言而喻——因此,秦軍梳理過的地方,自然不必再留下大量軍隊鎮壓。
果然是燈下黑!
雲夢澤現在等於敞開大門,等著賊進來光顧呢!
orz好吧,根據尉繚說的話可以推斷出,賊早就不客氣的藏進去,準備二十年後捲土重來呢。
嬴政只思索不到一刻鐘,果斷下令道:“傳信給王翦,他帶兵歸朝應該正在路上,扶蘇你直接過去與王翦匯合,由他主持大局清繳叛逆,你去安撫當地百姓。”
“是。”扶蘇二話不說,應下嬴政的吩咐。
“路上不必著急。”嬴政下意識的叮囑起長子來,但話一出口,他自己先笑了,“朕說什麼呢,你年少時候帶兵出征,戰場上的事情,說不定懂得比朕還多些。只要切記一點,既然賊人躲在雲夢澤不敢聲張,那麼他們必定兵員不足,別讓王翦手下兵疲馬乏的去打就行了。”
“兒臣明白。”扶蘇溫和的答應著嬴政的勸告,視線落在有些焦急的胡亥身上,輕聲道,“父皇,兒臣想帶著胡亥一起去。此番之後,再難見到叛逆之人,安撫百姓的活計卻也不找尋了,現在讓他長些見識才好做兒臣的左膀右臂。”
扶蘇完全摸准了嬴政對胡亥的一片慈父之心,他請求帶著胡亥同去的話一出口,嬴政立時便答應了。
“說得好,帶著胡亥過去,教他些正經東西。”說到此處,嬴政臉上顯出懊惱的神色,低嘆一聲,“看來臣子所言不假,當初將胡亥留在咸陽城中,有時間仔細教導而不是被朕帶出去玩野了心,就不會像現在這麼不懂事兒了。”
胡亥垂著頭,忽然明白嬴政這幾日總是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原因了,他只覺得鼻頭髮酸,聲音低弱的說:“阿爹,這一次跟著大哥過去,我肯定好好學,日後不再任性胡為了。”
嬴政順手揉揉胡亥頭頂,笑著說:“朕還不知道你。行了,你跟著扶蘇多學多看少說話。”
他瞥了長子一眼,搖頭道:“算了,有扶蘇看著你,朕也沒什麼擔憂的,你們去吧,儘早動身。”
胡亥依依不捨的伸手抱住嬴政,在他懷裡埋了一陣才說:“阿爹,我回來給你帶土儀!”
語畢,胡亥沒敢看嬴政一眼,撒腿就跑了,嬴政皺著眉頭目送幼子離去,轉頭對扶蘇說:“他這又是怎麼了?反而比出宮探望尉繚之前還要毛躁呢?”
扶蘇與嬴政一樣關注胡亥,見到悶頭跑開,不如嬴政憂心忡忡,反而笑著說:“父皇多慮了,胡亥是怕走得慢了,捨不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