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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繚說著指向身邊空位:“太子若是不嫌棄,就在榻上歇一歇,老臣沉疴已久,這房裡足有三四個月沒見過御醫之外的人了。”

    “國尉府中有什麼可嫌棄的。”扶蘇低笑一聲,順勢回身拉著胡亥挨在自己身旁,相鄰著坐在榻上。

    胡亥抬首看向尉繚,自然的勾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輕聲道:“我隨父皇巡遊天下的時候,勞累國尉協助大哥處理政務了。”

    尉繚一直被稱作有相人的本領,胡亥與他幾年不見,由一名男童變作現在這樣挺拔俊俏的青年,引得尉繚忍不住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胡亥。

    胡亥想起尉繚曾經評價始皇帝那些頗為尖刻的話,不由得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嘴角的笑容也有些發僵。

    尉繚心下好笑,乾脆利落的收回視線,好聲好氣的說:“胡亥公子長大了,不像過去剛到老臣腰間,一團孩子氣的模樣。”

    凝聚在胡亥心頭的緊張霎時如cháo水般消退,趕忙說:“多謝國尉誇獎,我當初年幼,在大書房纏著阿爹和大哥,沒少給你們添麻煩。現在長大了回首往事,真覺得沒臉見人。”  

    順著胡亥所說的話,尉繚回想起他小時候那副略有些驕縱任性的模樣,臉上表情更加放鬆,點頭附和:“胡亥公子幼時確實很可人疼,陛下無論有什麼大事兒,只要公子來尋陛下,陛下都是放開手裡事務,先照顧公子的。”

    尉繚咳嗽了幾聲,臉上笑容擴散得更大,又掃視了胡亥一眼,調侃道:“沒想到才幾年不見,胡亥公子在外都能夠統兵了。哈哈……咳咳咳!”

    尉繚捂著胸口又爆發出一連串咳嗽,扶蘇和胡亥關心的上前,尉繚卻揮手推開他倆,過了一會慢慢平靜下來,重展笑顏,主動解釋:“太子和胡亥公子不必擔心,御醫說老臣過去氣機不暢,現在是一身之氣驟然通暢了,身體才會禁不住做咳,配合著調補的湯藥過些日子就能見起色。現如今已經比過去強太多了。”

    尉繚說著頓住聲音,微妙的沉默片刻之後抬起眼,忽然說:“陛下信奉秦朝承水德,自從陛下回宮之後亂事叢生,眼下太子若是無事,不妨陪同陛下祭祀堯舜等上古聖君,以作安撫人心只用。”

    扶蘇露出疑惑的神色,低聲詢問:“國尉怎會提出此事?”  

    尉繚扯了扯嘴唇,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沉聲道:“陛下既然信了這些卜筮而出的話,別的流言遲早也會入了陛下的耳中,而被朝堂驅逐出的學士可不止有儒生——說起來,老夫倒是寧可留下些儒生,他們雖然大多迂腐,卻不失儒家所說的君子之風,自能夠安於貧賤——剩下那群說不上什麼東西的污糟人沒錢沒勢,拿什麼過活?太子殿下,遺民手中有錢財,絕了朝堂青雲之路的學子有歪才,兩相結合,終究會惹出亂子的。可說到底這些人都膽氣不足,只敢私下聚集在一處作祟,若是陛下能夠前往祭奠聖君,自然要滿天下遊蕩,帶領威勢驚人的護衛軍團,足以震懾這些鼠輩,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了。”

    扶蘇冷下臉來,沉聲道:“國尉的意思,竟然是要父皇做餌食,以自身安危釣魚去了?!”

    不滿的神色直接被扶蘇掛在臉上,沒做絲毫遮掩,他冷凝的視線落在尉繚身上,猶如一柄利刃壓在尉繚的脖子上,隨時要拿走他的性命。

    尉繚面對嬴政尚且膽大妄為,更何況子侄輩的扶蘇?

    他看向扶蘇,擺擺手,神色沒有丁點變換,平靜的說:“太子誤會了老臣的意思——老臣如何不知道陛下現在也在咸陽宮中調養身體?‘陛下餘毒未清’——這句話都在大秦的疆土傳遍了!”  

    語畢,尉繚臉上的笑容徹底綻開,他帶著深意的說:“太子明白老臣的意思了嗎?”

    沒有人刻意推波助瀾的話,有一名郎中進宮獻藥就應該是始皇帝“身有餘毒”事件的結尾,可直到現在對天下萬民而言始皇帝仍舊渾身的餘毒未清,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大秦背後仍舊掩藏著賊心不死的餘孽!

    他們恨不得始皇帝現在就毒發身亡!

    只要稍微通曉醫理的人都清楚,怒火攻心的時候最助毒性,而得之自己“不久於人世”傳言已經滿天飛的時候,始皇帝如何能夠平靜以對?他必然會勃然大怒。

    對這些流言推波助瀾之人用心之險惡,簡直無法言說。

    短短几句話,尉繚已經向扶蘇點明了始皇帝面臨的誤解局面,隨後,他恢復之前的語氣,擔憂的追問:“陛下身體真的無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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