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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像個小大人似的,頂著臉上壓出的一道紅印,探身拍了拍王賁頭頂,安慰道:“你們真的不用害怕,父王早就不在乎這些了。”
說著胡亥歪了歪頭,回憶的說:“動身前來邯鄲之前,太后剛剛過世。阿爹聽說太后身體不好了之後,帶著我和幾個哥哥陪著她走完的。阿爹當時看起來……嗯,有點難過,一直握著太后的手,他很久都沒說話。葬禮結束之後,阿爹脾氣特別不好,趙高都被罰了,為了讓他開開心心的,我才吵著要出來玩的!”
胡亥原本說的一本正經,最後卻討好的看著扶蘇露出笑臉,一雙小手緊緊抓著扶蘇的衣袖連聲道:“大哥,我真的不是貪玩,故意把阿爹帶來沒打完的戰場的。”
扶蘇摸了摸胡亥的頭頂,沒想到幼弟仍舊對父王險些遭難的事情耿耿於懷,抱起他貼了貼額頭,微笑著說:“我沒怪你,別自責了。”
隨即,扶蘇抬起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王賁,鄭重其事的說:“王賁,我明白你願意維護父王名聲的忠誠,也懂得你與上將軍、頓弱上卿設計逼走郭開、趙王遷、趙國太后的用心良苦,可誅滅六國,一統華夏是大秦的國策,父王決不願意為了一己之私,讓這件大事變得複雜——能夠統一天下,是我大秦十七代國君的夢想,其意志遠超個人名聲之上。”
扶蘇說著平靜的笑了起來,認真道:“而且,父王早已對太后的事情釋懷。”
扶蘇說著露出苦笑,低聲解釋:“當年太后帶著父王在邯鄲城中相依為命,我幼年時曾不止一次聽父王感嘆太后的恩德,說若非她的竭力保護,自己等不到被先王接回宮廷,享受尊榮。只可惜……”
只可惜榮華富貴腐蝕人心。
太后苦怕了,一朝得勢便徹底忘記了本心,與自己親生兒子爭權奪利,最終甚至喪心病狂的夥同情夫欲殺了嬴政而大權在握,徹底挑戰了嬴政忍耐的極限,逼得他親手殺死了有著一半相同血脈的兩名幼弟,獨自完成了從青年到男人的轉變,徹底成了一個鐵血的君主。
“不過那時候父王已經將太后重新接回宮中,雖然不再允許她觸摸權利,卻時常詢問內侍太后又和需要,關注她的生活起居。大怒過後,父王遠沒有外人想的對太后那麼憎恨。”扶蘇說到最後,面色已經恢復平常。
事實上扶蘇的話並沒有錯,嬴政作為君王需要關注的事情太多,他根本沒有那麼多悲春傷秋的時間時時刻刻感嘆自己曾經遭受到了母親的背叛,華夏大地,等待他征服的沃土多得是,以嬴政的眼光若還會局限在宮廷女人之中,簡直是個笑話。
就扶蘇所知,父王一生都未曾立後的行為與其說是對女人的憎恨,不如說他從沒有哪一個女人折服他的感情,讓他心甘情願將至高無聲的王后寶座雙手奉上。而且,不立後的行為也從根本上斷絕了自己遭逢意外,身死之後朝局再被女人操控的可能性。
王賁抿抿唇,目光沉沉,低聲道:“大王或許不記恨太后當年為他帶來的恥辱,可我大秦子民卻不能忘記六國人因此而來的譏諷和太后此舉造成了王族內亂。臣親眼見到了趙國太后,確實是個風華無雙、媚骨天成的女人,若大王一時不查遭了郭開的算計,臣無顏面對大王的信重。”
扶蘇露出安撫人心的笑容,伸手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溫和的說:“扶蘇明白將軍的好意,只不過扶蘇恐怕要毀約,不能替將軍保密了。此事關係重……”
扶蘇聽到此處聲音猛然斷裂,迅速起身喝問:“郭開挾持趙王遷和趙國太后離去的時候可曾將得用的人都帶走?”
王賁並未參透扶蘇話中的意思,卻老老實實的交代實情:“除了郭開府中的下人和一些邯鄲王宮護衛,並沒有帶走其他人。”
“糟了,你隨我速去向父王覲見!”扶蘇大驚失色,起身便要往外走。
“大哥,不能帶我一起麼?”胡亥小小聲的在榻上詢問一聲。
扶蘇臉色變得更差,趕忙將胡亥塞回被褥之中,安撫的在他臉上一抹,捂住幼童的眼睛,沉聲道:“你大病未愈,快睡覺!”
胡亥撅嘴點了點頭,老老實實的抓著被單閉上眼睛。
扶蘇回頭向王賁點點頭,兩人立刻急趨而去。
待他和王賁的腳步聲一消失,胡亥立刻坐起身招呼:“十五,跟我走,我們不能錯過太多事情。”
十五鳴叫一聲,展開翅膀飛舞在前方為胡亥指路,可惜胡亥人小腿短,只能一路狂奔才追得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