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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竭額就成了。”男子說著抓了抓頭皮,有些莽撞的說,“長公子怎麼不回答我的交易請求,你懷疑我是來刺殺的人?”
說著,他伸手指向自己的臉,十分坦然的說:“我和長公子的弟弟也有幾分血緣,應該有些相似之處,長公子仔細看看,然後就不用考慮那麼多了。”
扶蘇笑著搖搖頭,想起胡亥的時候,他眼中自然流露出幾分寵溺的神色,聲音也柔軟了不少:“此時正是胡亥讀書的時候,他現在不能見你。胡亥年紀小,耐性差,最不耐學習,若是現在打擾到他,今日該看完的書卷恐怕就不成了。勇士若不介意,不妨與我到軍帳坐一坐,等半個時辰。”
自稱“竭額”的孔武男子一愣,沒想到扶蘇說出口的竟然是這樣的理由,隨後發出一串慡朗的大笑,抬腳順著扶蘇指向的方向直接走去,沒表現出絲毫防備。
“也好,既然交易成了,我正好對公子說說自己知道的事情。”內侍梁讓人快速騰出的軍帳距離扶蘇的馬車並不遠,走了幾十步便到了,男子找了個位置直接坐下,動作隨意得很。
他前後左右的對著軍帳觀察一圈,有點感慨的說:“沒想到秦軍的軍帳這麼厚實,擋風得很。”
扶蘇微笑聽男子一路絮叨,心中對他的警惕卻越發凝重,若自己真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恐怕看不出這個自稱“竭額”的男子在做什麼,只當胡人生活艱難、缺衣少食、住處不良,可經歷過跟隨在蒙恬將軍身邊的十年曆練之中,扶蘇已經清楚的從男子的動作之中判斷出他每看的一個方位都是在藉機記住秦軍休息時候防禦的陣型和糧草輜重擺放位置。
如此說來,哪怕胡亥看著與這名男子頗有相似之處,恐怕男子的身份仍舊是個謎。
“胡姬在父王后宮生活的很好,房中擺滿了奇珍異寶。”扶蘇捧起梁送來的熱湯,輕輕吹送開湯麵上的油花,裝死不經意間開口道,“父王很喜歡胡亥,時常到胡姬房中。”
用女人當掩護的辦法,扶蘇不是第一次碰到了,通常這些被提起的女人都會和掩飾身份的人真有些關係,他巧妙的選擇了胡姬作為話題開頭,隨即捧著湯碗飲下一口大。
扶蘇溫潤柔和的視線始終落在男子身上,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像是完全相信了他的話,正在對胡姬的舊友講述胡姬母子現在的處境很好,讓他不必擔憂。
“竭額”的嘴角猛然抽搐了一下,扶著湯碗的手背上霎時暴起青筋,但他臉上卻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像是要掩飾什麼似的,飛快的說:“哦?竟然如此嗎?那可太好了!”
扶蘇將男子與臉上神色完全相反的舉動收入眼中,繼續微笑著說:“胡姬夫人年少貪玩,獨居深宮十分寂寞,胡亥又是個耐不住性子的男孩,沒有陪伴母親的細膩心思。前幾年胡姬時常獨自坐在院中,眼神寂落的向西望,大概是思鄉了吧?父王賜了四名匈奴女奴伺候胡姬,這兩年眼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多了不少。”
事情是真的,但那四個女奴卻是胡亥為了防止胡姬總拉著他回後宮特意找父王要的,扶蘇隱去其中的緣由,只挑最引人誤會的話說,存的心思完全是試探面前的胡人。
男子放開湯碗,將手藏回袖中挪到大案下面,臉上的笑容越發歡快,可扶蘇卻分明看到他掩藏在袖袍之中的手掌用力掐著膝蓋,深埋在眼底的怒火的恨意幾乎無法掩藏。
若是男子希望聯絡到胡姬,既然試探出父王身邊的消息,他該真心實意的為了胡姬身邊有幾名“匈奴女奴”可以利用而高興,可他的反應完全和這無關!
扶蘇心頭一顫,只覺得後背發冷——如此純粹的男性占有反應,他和胡姬還能有什麼關係呢?
這男人是胡姬當年的……情人?!
扶蘇只覺得腦袋被自己猜測出的結果撞得“嗡嗡”作響,他深吸一口氣,維持住嘴角的笑容,竭力平靜聲音道:“關於胡姬,不知道勇士還想知道什麼?”
男子顯然已經被扶蘇之前說出口的話擾得心頭大亂,根本顧不上扶蘇提問時候不經意的破綻,抬頭努力扯著兩頰僵硬的肌肉維持笑臉,飛快道:“走南闖北的,聽說身在大梁的魏王和舊韓老臣有了牽扯,還想要在長公子派人押送代王嘉的時候派人攔截,同時營救被看守的韓王安,讓三晉復國。楚國也在裡面插了一腳,準備提供兵馬。長公子須得多加小心。”
這件事情上輩子也發生過,但要比現在早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