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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我真是自討苦吃。
“背面有字!”十五撲騰著翅膀落在胡亥肩上,將胡亥壓得身子一歪,險些側摔在車廂上。
他轉頭瞪了十五一眼,手上卻毫不遲疑的翻過錦帛——“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短短八個字落入胡亥眼中,原本被拉平的嘴角已經高高捲起,他再一次抓緊了手中的錦帛,明亮的雙眼彎成新月,紅潤雙唇之中露出兩排無意遮掩的雪白牙齒。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失望之後,再發現扶蘇寫的話後半句,果然讓人心中越發驚喜。
╰(*°▽°*)╯扶蘇麼麼噠,我也思念你了!
十五重新落在一旁,尖銳的喙梳理著濃密的羽毛,頗為不屑的嘲諷:“看你笑得那個傻樣,不就是一封情書麼?《子衿》可不是寫給情人的,你要求的還真低。”
胡亥小心翼翼的將錦帛疊整齊,神色鄭重的塞入衣襟最靠近胸口的位置,臉上笑意不減,絲毫不介意十五的吐槽,心滿意足的說:“目前為止,他能做到這樣,我就知足了。若是扶蘇什麼都不在乎的寫上‘君子好逑’之類的蠢話,他就不是我愛慕的人了。”
胡亥說著嘴角笑意加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平靜的說:“我才‘十歲’,還有五年的時間,一點點扭轉扶蘇對我的印象,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只會打滾撒嬌的‘弟弟’,而是個能夠與他談情的男人。長大之前,至少是看起來長大了之前,我不想出現在扶蘇面前。”
嘴角的笑容不變,可胡亥黑白分明的眼中逐漸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他很清楚自己正處在最尷尬的時間段——明明對扶蘇表白,讓他清楚自己的心意,偏偏因為年齡幼小、身材稚嫩而無法快速進攻,一舉擊毀扶蘇對自己圓滾滾的固有印象;自己現在哪怕可以接著“年少”打掩護與扶蘇不斷親近,可扶蘇與他親近的原因顯然和曖昧的感情無關,只是不斷寵溺縱容孩子罷了。
結果和目標相差距離太大,虐得胡亥柑心脾肺腎無一不疼。
正因如此,嬴政提出巡遊天下的意見時候,胡亥雖然不願意離開扶蘇,到底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舉止,老老實實的讓嬴政將自己打包帶走。
他打得算盤正是用這段漫長的時間沖淡扶蘇印象之中稚嫩的自己,這樣打他以美少年的形象重新出現在扶蘇面前。
哎嘿嘿,嘿嘿嘿嘿……
胡亥翹著嘴角舉起手中的書簡,一揮手,豪邁的說:“我要看書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爭取把能裝進肚子裡的墨水都塞滿胸腹,這樣再見扶蘇的時候我就能幫他分憂解難了。”
胡亥想得完全沒錯,身在咸陽城中的扶蘇不但“缺少幫手”,而且缺少官員。
秦法詳備,官員考察得也十分細緻,這直接導致了秦國官員貴精不貴多,換句話說,原本就沒有多餘的官員讓扶蘇能夠隨心所欲的調動安排,眼下收攏六國土地,徹底劃分頒布郡縣歸屬之後,人手缺乏成了比六國移民賊心不死意圖造反更大的難題擺在他面前。
“太子,哪怕郡守之職都從五官之中挑選通曉文字的人派遣,也還差三成,更不要提郡丞、郡尉、監御史、郡法官、郡卒史、主薄、斷獄都尉、牧師令、長史和縣官手下的一群官員了。”王綰憂心忡忡的捏了捏鼻樑,說話的時候心中毫無底氣。
他看向扶蘇的眼神充滿了愧疚。
丞相本該為秦國挑選人才,貯備後生,可他擔任丞相一職十數年,政治上無法與陛下同比,辦事循規蹈矩,等到處事溫和的太子監國,卻又暴露出秦國人才儲備不足的巨大弊端,王綰極為羞愧,自認身在其為而不能謀其事,辜負了陛下和太子的器重。
扶蘇手中蒙筆不停,頭也不抬的直接說:“秦國雖大卻連楚國一半大小都比不得,何況是九州四海?丞相實在不必自責,您之前若真挑選出這麼多人才,恐怕父皇非要將頭皮抓破了也不知道如何安置這些官員。大秦平滅天下的腳步太快了,缺少官員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丞相不必掛懷,對此,扶蘇倒是有些設想。”
“太子請講,老臣心中實在茫然。”王綰說著搖頭嘆息一聲,心中確信自己離開朝堂的時候真的到了。
他應付每日突發的意外已經越來越捉襟見肘,繼續留在丞相的位置,顯然已經是對秦國朝政最不負責的舉止了。
扶蘇終於停下筆,他抬起頭笑著看向圍坐在書房中的重臣,神色平靜的說:“六國雖亂,可治下卻並非沒有負責人的官員。哪怕是六國遺族,只要有真本事,也不妨考校一番,招入我大秦官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