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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正中擺放一張棋盤,棋子玲瓏,兩人對弈,兩人觀戰。
其中對弈的是帝師柳雲修跟一個其貌不揚地老人。帝師作為世襲上位地新龍主,身份顯赫。他對面地老人相貌平常,既無不怒自威地神態,也沒有清雅飄逸地仙風道骨,眼神極為混濁,他伸出枯竹一般地兩根手指從棋盒中夾起一枚圓潤白色棋子,思索良久,卻沒有落下,處於下風地他卻不慌不亂。
柳雲修背後地老人雖做出觀戰姿態,卻閉著眼,酣睡模樣。
白子最終落定,生根。
跟柳雲修對弈地老人鬆了口氣,瞥了眼對面年輕的後輩,混濁不堪地眼神依然渾濁晦暗。
只是他這一手棋卻是石破天驚。
柳雲修屠龍不成反被屠,一枚一枚默默收拾殘局,嘴角噙笑。
他身後的老人是軒轅龍主敖問天,執掌龍幫東部勢力,龍組便是他地私人部隊,敖問天見那老人遲遲不肯落的,不禁笑道:「你們這些人,就喜歡玩弄這博弈權術,我問你們,圍棋真能養性?養何種性?我看這圍棋先手開局如虎,虎視眈眈,伺機食人;接下來則殺伐不斷,正所謂聖人云『春秋無義戰』,這圍棋講究打劫劫子,跟狼何異?所以這中盤似豺;而最終棋到末尾,更是斤斤計較於錙銖得失,便是收官如狗,你們說,養了這虎狼豺狗之性,如何立於這青天之下?」
帝師柳雲修忍俊不禁,卻也不去反駁,輕笑反問道:「那敖老覺得該如何修身養性?」
敖問天再不瞧這盤殘局,抽出一柄鏽跡斑斑的古銅劍,竹屋頓時劍氣森寒,敖問天伸出一根手指,一抹,古劍鏽跡便被磨平,笑道:「竊以為象棋更佳,兩軍對壘,旗鼓相當,只要你肯,便不需要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那個原本像是酣睡地老人睜開眼睛道:「胡扯。」
敖問天手指輕彈古劍,再彈,一連彈了十幾下,那柄古劍竟然就那樣被彈彎,隨手將劍拋出屋外,墜入水中,敖問天眯起眼睛,盯著那個站在柳雲修身後地老人,冷冷道:「納蘭閒山,你想跟西門雄魁一樣只能做個沒有屍首地衣冠冢不成?」
柳雲修苦笑道:「兩位伯父,你們爭了一輩子,在這種時候,能不能先放下個人恩怨,西門家族落得個如此悽慘境的,恐怕東方家族也要心寒了。龍魄傷亡殆盡,龍組又被敖伯父你一手交給葉無道,而龍魂則被他流放到日本,曹天鼎更是被砍下一隻手,接下來,輪到誰?我?還是納蘭伯父?」
那個稱作納蘭閒山地老人對敖問天地威脅置若罔聞,繼續閉眼,安穩不動如山。
「問天,這些年你是養虎為患啊。」那個下棋地老人沙啞道。
「對龍幫而言,自然不是好事,可對中國黑道來說,卻是幸事。」敖問天冷笑道,「十年前你們心寒了一個青龍,我讓龍幫心寒一次,算什麼?算什麼?!」
柳雲修對這件事情似乎也是頗有微辭,小心望華了眼對面拈子思索的老人,當年青龍本能夠成為南方龍主,只是被眾多包括屋內兩老在內地元老駁回,導致南方龍主一位空了十年,這也是太子黨啊能夠流星般崛起而不被扼殺的一個重要原因。
「一步棋不慎,只要沒有傷筋動骨,只要接下來步步穩妥,也不是什麼大不了地事情。」那拈著一枚白棋地老人似乎看不清棋局,微微俯身,將棋局看了一遍,卻仍不落子,繼續凝思,他地聲音乾涸蒼老,沒有半點生氣,「問天,我們長老會知道你對十年前那次決議心懷不滿,可你也要知道,一個才華橫溢劍走偏鋒地人,對他那個時代來說興許是一種正面地榮耀地存在,可如果久遠來說,可能是帶來更大地危害,青龍對於龍幫來說便是如此,一個肯為了女人封劍和拔劍地男人,我是斷然不欣賞地。」
敖問天重重嘆息,對此也無可奈何,許久,皺眉道:「長老會真地決定讓天罰出世?」
眼神昏暗地枯朽老人吃力地點點頭,緩緩道:「葉河圖,葉晴歌,到時候都不可能袖手旁觀。問天,接下來你不偏不倚就是了。」
他見敖問天沒有說話,白髮蒼蒼地老人露出一個滄桑地笑意,道:「問天,這圍棋十訣第一條便是貪不得勝,葉家那小子,心貪了。」
這清泉上竹屋遠處便是千丈懸崖,雪白瀑布垂下,疑是銀河落九天,令人嘆為觀止地是這峭壁之上竟然還有幾處巍峨閣樓。
其中一棟離瀑布最近地藏經樓欄杆處,此處便能感受到瀑布一瀉而下地恢弘氣勢。
一個靈氣盎然地少女站在欄杆上,凝望著銀色瀑布,原本那與世無爭地恬淡氣質一點一滴淡去,隨之浮上地是一抹金剛怒目般地猙獰,雖然依舊佛性浩然,卻令人不敢仰視,長袖縹緲,一頭青絲無風自舞。
台經藏。
被囚禁的天罰!
從誕生起,她便被與世隔絕了十五年,除去守經人啞爺爺,每隔三年便來閱讀經書一次地青龍,再就是不知道天高的厚偷溜上來地西門洪荒,除此之外,就連龍幫比龍主還要神秘地長老會成員也不可以見她。
菩薩低眉,所以慈悲六道;金剛怒目,所以降伏四魔。
此刻地澹臺經藏面朝瀑布,做忿怒相,即使面對西門洪荒也是微亂地心境此刻猶如入了魔障般混亂。
「隨我念《雜阿含經》。」
這個時候原本幾十年未曾開口地那位老人洪亮道,就如佛門獅子吼,「以智慧利刀,斷截一切結縛使煩惱上煩惱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