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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釣魚颱風波你們出面了一次,這次就不用了,我來北京可不是跟你們拉幫結派的。」楊望真笑道,「我可是跟你討債來的。戰野,欠我兩瓶正宗二鍋頭和一頓北京烤鴨,貴亭,欠我一斤龍井,文翰呢,當初凝冰嫁人,你說紅包先欠著,這一欠,可就二十來年了啊。」
這群軍人哄然大笑。
……
終於回來了。
多長時間沒有踏足這片土地了?
恐怕四十年了吧。
北京機場一位老人走下一架從美國飛北京的國航客機,望著藍天出神,許久才前行。身邊兩名穿著打扮相貌氣質都極普通的中年男子,一般人誰都會忽略這兩個男人,而把視線停留在一頭銀髮的老人身上,老人古稀之年,卻老當益壯,眉宇威嚴,不怒自威,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嚴肅,堅毅,冷酷。
熙攘人流中,那兩個男子不露痕跡護在老人身邊,沒有誰能夠靠近老人兩米之內的範圍。
候機大廳,一個青年安靜等候。
見到老人,神情平靜地迎上去,那兩個深藏不露的中年保鏢很識趣地讓出一個位置。
「嗯,確實長大了。」老人停下腳步感慨道,凝視眼前的青年。
老人原本不是一個習慣關注沿途風景的男人,他看到的只有最終目標一樣,一路坎坷也好,絢爛也罷,他都不在乎。
像這樣停下腳步,跟人說話,次數很少。
真要說原因,恐怕只有一個,因為這個青年是他的孫子。
「不怪我?」老人微笑道,很輕描淡寫問了個看似極其簡單其實無比複雜的問題。
「怪。」
青年聳聳肩,撇了撇嘴道:「可你終究是我爺爺。」
「像我孫子的風格。」
老人大笑,很開心,獨自前行,道:「即使你怪我,我也沒有半點愧疚。」
青年笑著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先去哪裡?」坐進機場外的黑色賓利轎車,青年問道。
「去建坷街。」老人閉目養神道。
「嗯?」青年很疑惑。
「我當年就是在那裡創建了炎黃俱樂部,如今,恐怕那條街都不存在了。」老人冷笑道。
青年點點頭。
他自然是就是葉無道。
而老人,綽號銀狐,一代梟雄葉正凌。
第九百五十一章 一世梟雄和英雄
根據葉正凌的清晰印象,那輛賓利來到曾經炎黃俱樂部的舊址,只是物是人非,如今這裡已經由一片摩天大樓取代,江山代有梟雄出,各領風騷幾十年。
葉正凌走出賓利,站在一幢直插雲霄的大樓腳下,怔怔出神,這裡曾經象徵著他在中國大陸的巔峰位置,如今,卻沒有留半點歷史痕跡給後人。
「我被拿走的,我曾經在離開大陸的那天,發誓要親手拿回來。」
葉正凌終於打破沉默,「直到當你出生的那天,我告訴自己,將來就由你來拿回。現在回頭一想,固然出發點是為你好,可手段終究是極端了點,也許很多年後你回首再看,會感激我這個偏執的老頭,可放在當時,確實要罵我,恨我,怨我。」
葉無道聳聳肩,不表態。
「不過說實話,世界如何待我,我這個都要給自己準備棺材的老頭子,還真的看淡了,只是自己的孫子恨我,總覺得有點遺憾。」葉正凌佇立在風中,他披著件葉家私人裁縫貼身裁剪的黑色風衣,笑容算不得苦澀,大風大浪後的老人,習慣將凝滯的感情沉澱於內心深處。
「要不要去看看新的炎黃俱樂部?」葉無道輕聲問道。
「不去了,那是你的。我的,全在這裡。」
葉正凌嘆息道,轉身走回賓利,有著達人知命的豁達,親自打開車門,鑽進去的時候喃喃,「只不過我的都過去了,你的才開始。」
這輛加長版賓利,葉無道和爺爺銀狐可以面對面交談,葉正凌手中捧著的酒並不是羅曼尼;康帝或者狄康堡這種頂尖酒莊的稀有紅酒,而是一種北京老牌的二鍋頭,這個牌子,北京城有幾十年酒齡的老酒蟲恐怕才記得,酒場都已經倒閉多年,不知道銀狐如何弄到這種酒。
「五糧液也好,茅台也罷,比起這個,都差了點味道。」
銀狐仰頭灌了口燒酒,眯起眼睛,聽著音響效果極佳的中國京劇,似乎很陶醉。葉正凌這輩子幾乎就沒有碰過其他酒,少年落魄街頭時,青年飛黃騰達時,中年顯赫榮耀時,老年寶刀未老時,他喝得都是這種很多人喊不出名字的二鍋頭,這個怪脾氣,葉家人都不明白,誰都猜不出這位家主的心思,老人見葉無道不說話,微笑道:「當年我買第一瓶這種酒的酒錢,是你奶奶付的。」
一聽到從未見過的奶奶,饒是心智堅忍不遜色銀狐太多的葉無道,也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會心神情,有點期待,葉家葉河圖這一輩人中,沒有誰對銀狐心存溫暖,但沒有誰會忘記那個柔柔弱弱卻硬是支撐起半個葉家的江南女子。
葉無道一聽這酒原來還有這麼多名堂,怪不得爺爺從不曾換酒,也是一笑,道:「喝酒,無非是喝歷史,一種是喝酒的歷史,像茅台這種,還有一種,就是像你這樣喝人的記憶了。」
葉正凌微笑著點頭,陷入對往事的追憶,「從此,我認識了她,隨後,我賺取第一桶金的資本也是你奶奶幫我付的,就是她跟我私奔出來帶的最後家當。最艱難的時候,她不管如何委屈,每天每餐,都會給我倒一杯這種酒,我這人啊,就是不喜新厭舊,喝慣了的酒,處慣了的人,都不喜歡更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