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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葉青腹部一縮,兩手巧妙壓住膝蓋上端,猛地下墜,在素察膝撞差點重創自己的前一秒再度往下卸去,右手貼住素察佩戴的金剛杵,一推,素察竟然被竹葉青硬生生推出去,而竹葉青趁他站立不穩,在素察胸口打出一連串肉眼幾乎看不清的迅猛拳擊,在泰國黑拳以抗擊打能力名動擂台的素察一退再退,卻被竹葉青邊打邊黏,重心完全掌控在她手中,等竹葉青收手,踉蹌後倒地的素察已經一嘴鮮血。
「來。」竹葉青輕聲道,無忿怒無悲無喜。
她是一個很小就被帶著他顛沛流離的單親父親傳授如何解剖人體脈絡的女人,打詠春木人樁已經十五年,一天不曾間斷,每次三個鐘頭,這種小學沒畢業就開始懂得給父親望風甚至單獨殺人的瘋子,就算詠春拳後打出八極拳,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北方黑道巨擘孫滿弓的義父孫藥眠用一整年時間都不曾「勸化」竹葉青瘋魔的人生觀,有一次甚至不惜搬出孫滿弓來壓制近似走火入魔的她,要知道那個時候她還只是個剛死了爸的16歲孩子。生活被人嘲被人諷被人踩被人踏被人欺被人侮,只要不是金剛不壞心境的高人,都有怨氣,但孽障癲狂如皇甫華夏的女兒,上海也找不到第二個。
素察撞見重慶一行並不舒心的竹葉青。
也該死。
所以不管他的頭撞掃絆肘擊壓打如何瘋狂,竹葉青都毫不留情地把他打得血肉模糊,幾分鐘前還頗具殺手氣質的男人突兀地變成一具沒有半點生氣的屍體。詠春拳雖然被戲稱為女人的拳法,可一旦臻至化境,既有陰柔套路,也有剛猛寸勁,近戰堪稱恐怖。竹葉青從知道商甲午僱傭一名泰國拳手起就知道這名殺手必須死,她也不知道為何如此強烈,以至於她剛從重慶飛到上海浦東機場就立即飛南京祿口,她做事素來不需要過多的理由藉口,也許是因為不想那個傴僂身影很像父親的東北男人太早死掉,也許是對懷有身孕的曹蒹葭一點愧疚。
竹葉青是金陵飯店目前最大的股東,這間裝有四個攝像頭的豪華套房是她特別為某些人預備的,例如與她做權錢交易的政府官員,或者被她用南京一品雞或者揚州瘦馬拖下水的大人物,本來商甲午來南京後就要替竹葉青打理金陵飯店,當然知道這幾間套房的妙處,所以這次留給了素察,竹葉青朝一個藏在壁畫中的攝像頭說道:「商甲午,滾回來收屍。然後給你半個鐘頭,給我從南京消失。」
在監控室端著一大碗麵條狼吞虎咽的商甲午差點噎死,立即衝出去收拾殘局。
「把這個托人送到曹蒹葭手上,就說這件事情扯平了。」竹葉青離開金陵飯店前把那枚金剛杵拋給商甲午,她還要趕往上海處理一大堆頭痛事務。
商甲午辦妥一切事情後,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老老實實離開南京這座傷心地城市,問題是他回到浙江還有頭雌老虎在張著血盆大口等著他自投羅網,商甲午一想到這點就毛骨悚然,不是他不想教訓那位成天拿他做實驗品的女俠,奈何人家靠山比他的還要硬,所以只要商甲午一天不想被老佛爺玩死,就只能忍受她的摧殘。
在商甲午離開南京的時候,一個讓陳浮生如何都預想不到的傢伙踏上南京火車站,而且那傢伙還牛叉到驚動媳婦指示必須由他親自去車站迎接,關鍵是曹蒹葭也不肯說誰,故意吊著陳浮生胃口,說是去接就知道,陳浮生屁顛屁顛跑過去,結果等了半個鐘頭出來的是李晟那小兔崽子,這個在阿梅飯館最喜歡看陳浮生打架下棋的孩子瞪大那雙本來就足夠醒目的眼睛賊溜賊溜亂轉,扛著個註定打幾場架就處於半報廢狀態的破書包,看到是陳浮生,左看右瞧似乎發現沒有他心目中神仙姐姐曹蒹葭的身影,頓時失望地撇了撇嘴,陳浮生笑罵道:「我操,你個沒良心的王八羔子,我來接你還不樂意了。」
「狗犢子,你這身行頭哪偷來的啊?在火車站這麼顯眼的地方晃蕩,不怕被警察抓嗎?」李晟驚訝道,今年上五年級的他比陳浮生初次在阿梅飯館見到高出五六公分,但也許是飯館老闆的基因不行,李晟始終比同齡人略矮一些,他是第一次看到穿正裝的陳浮生,這孩子印象中陳浮生得穿布鞋或者三四塊錢一雙的涼拖、一身地攤貨才叫正常。
「抽你大嘴巴,這些都是老子一分一毛錢賺出來的。」
陳浮生翻了個白眼,與李晟相處遠比跟其他成年人交往來得輕鬆,也懶得講究儀態舉止,一隻手臂極有分寸地掐住李晟脖子,拖拽向停車場。結果李晟死活不肯坐上那輛奧迪A4,說是贓車,說他好不容易逃來南京萬一被直接當天遣送回上海怎麼辦,拿他沒轍的陳浮生哭笑不得地揚了揚手中車鑰匙,道:「不信拉倒,回去後我就跟媳婦說你不肯來,我直接把你送回上海了,三秒鐘時間,上還是不上。」
陳浮生數到1的時候李晟就已經無比敏捷地蹦進轎車內,說實話就算是贓車,李晟也不放心上,這小子無法無天慣了,就是陳浮生現在告訴他殺人放火的事跡也一定聽得津津有味。陳浮生啟動車子後疑惑道:「我媳婦給你的地址?」
李晟點點頭,坐在後排東張西望,顯然是第一次坐好車。
「老闆娘不打不罵你,你大老遠跑南京來幹什麼?腦子燒壞了?還是打架輸了只能躲這裡避風頭?」陳浮生不客氣道,雖說心底確實有點惦念這娃,但嘴上一如既往的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