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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浮生笑道:「老爺子,你放心,我不會畫蛇添足。」
官居副省級幾乎執掌南京生殺大權的老人欣慰點頭,攤開宣紙,陳二狗立即幫他研磨,老人不急不躁道:「聽說最近見了個山東人,山西煤老闆,是不是?」
陳二狗心裡一驚,道:「恩,他叫吳涼,我想通過他往煤礦這方面做點事情,因為我認為這次山西煤礦整頓不但會淘汰一大批散戶,還會誕生一個或者幾個超級大煤老闆,所以今天找了下陳圓殊,結果她說十有八九幫不上這個忙,太棘手,就是為這個我今天才來打擾老爺子您。」
「像他這種人,南京也有好多個,我都沒理睬。」
老爺子提筆懸空,淡然道:「因為這類事情太耗費精力,不是打通一個部位一兩個人就可以拍板做主的事情,往往吃力不討好。」
陳二狗心中嘆息,既然連老爺子都沒轍,這事情肯定沒戲,也就只能對不住吳涼。
老爺子話鋒一轉,寫了三個草書,「天行健」,雄健有力,入木三分,抬頭緊緊盯著陳二狗,沉聲道:「你眼光不錯,這次整改肯定會催生幾個未來註定會在財富榜上名列前茅的超級富人,我算了算,大概是在三到四個左右,其中有兩個是內定的人,現在跟你說也沒用,還有兩個名額是可以爭取的,所以現在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錯綜複雜。只差沒有爭得頭破血流,這才是我最不願意插手的原因,就怕得罪人了還不知道誰對我心存怨恨,既然你有心,這次我就陪你賭一賭,拉著半個江蘇省一起跟你賭,贏了,皆大歡喜,輸了也不會傷筋動骨。」
陳二狗駭然,他肯定沒有想到自己一個無心之舉就牽一髮而動全身,可以將偌大一個省都牽扯進入他的計劃,輕聲道:「老爺子,要是為難,您可以不趟這渾水。」
老爺子笑道:「我還沒到老眼昏花的程度,孰輕孰重心裡有數,我才54歲,還有七八年左右的政治年齡,不會因為你打亂我自己的布局,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跟你提起這一茬,決心幹這件大事,浮生,那我給你一個硬性任務,把裴戎戎抓在手心,不管你用什麼手腕,是動之以情還是曉之以理,都要把她培養成你的盟友,她這幾年還體現不出能量,再過個四五年,你就明白她的潛力了,到時候剛好是這件事情開花結果的關鍵時期,她不是陳圓殊,也不是方婕,對你而言,意義重大,度的把握,看你自己,是玩火自焚,還是借梯上位,希望你三思而行,慎重慎重。」
「如履薄冰,步步為營。」
老爺子寫下八個字,這一次並非草書,而是正楷,一筆一畫都一絲不芶,飽滿而嚴謹,細細體會卻有一種噴薄欲出的粗獷。
陳二狗手心滿是汗水,說不上是緊張還是興奮。
「你做好你分內的事情,其餘的我幫你打理,這事情不爭朝夕,當徐徐圖之。」老爺子緩緩道,兩眼炯炯有神,不管什麼年紀的男人,野心,都是能夠讓他們綻放異樣風采的最好催化劑。老爺子等到心境恢復平靜祥和狀態,看似隨口道:「新陽集團羅曉的事情,你聽說了吧?」
陳二狗輕聲道:「一個人不懂得知恩圖報,要學瘋狗亂咬人以求自保,還不如死了乾淨。」
老爺子不再多言,只當沒聽過這句話。
新陽集團是南京新港開發區的明星企業,包括新陽集團在內,甚至包括新港在內的南京化學工業區和江寧開發區,都等於是老爺子一手創建出來的成果,其中新陽是標杆企業之一,早年被南京市大力扶持,至於其中的暗箱操作和黑幕潛規則,盤根交錯,說沒有,誰都不信,但老爺子的精明在於這麼多年過來他從嘴上不為自己辯白,只用成績說明誰才是南京乃至江蘇的功臣,當然百密一疏,紕漏肯定也有,最近一起就是金融危機下突然垮掉的新陽,誰都知道新陽的創始人羅曉是老爺子的得意門生,沒有老爺子,就沒有羅曉和新陽,但不曾想到,這個羅曉也是個只能共富貴不可以共患難的孬種,資金鍊一斷,被雙規後,不等老爺子施加壓力營救,就說要招,且不管這其中是不是老爺子的政敵在作祟,羅曉都太不上道,老爺子破天荒沒有動靜,就在所有人都等著羅曉這白眼狼爆出驚天內幕的時候,苦等來的卻是這傢伙死於非命的黑色幽默。
到這一刻,水落石出,老爺子鬆了口氣,雖說一個羅曉折騰不出大風浪,但在胡亂咬人之前死亡總歸是最好的結果,從頭到尾老爺子沒有插手,沒有發言,乾乾淨淨,乾兒子陳浮生做了什麼,他放在心裡,還是沒留下任何證據。老爺子輕輕一嘆,道:「畫虎畫皮難畫骨啊,浮生,人心這東西,在你以為看透的時候,總會節外生枝,信不得。」
陳二狗安靜站在一邊,道:「老爺子,有機會您給我說說看您年輕時候的事情,我特別感興趣。」
老爺子微微搖頭,笑道:「好漢不提當年勇。」
陳二狗繼續磨墨,能把練字作畫當做修心養性而非附庸風雅來做,而且堅持幾十年,那就是一種值得讓人欽佩的大境界,這位老爺子不貪錢,不好女色,不喜溜須拍馬,也忌諱好大喜功,小心做人謹慎做事,陳二狗心想能打敗老爺子的也許只有命了。
「浮生,你出去陪你乾媽多說說話,也順便跟裴戎戎初步交流一下,爭取留個好印象,她那種女人,起先得用文火燉,到了差不多才一鼓作氣拿下。」老爺子揮揮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