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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二狗嘆為觀止,第一次見面就如此坦率的傢伙真不多。
陳圓殊笑罵道:「浮生,別理會這傢伙,信他那一套,十有八九都會走火入魔。」
潘央撇撇嘴道:「我們這些窮苦出身的孩子,不劍走偏鋒,還不只能給你們這些富人千金公子賣命的份。旁門左道怎麼了,鄧公都說了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貓就是好貓。」
陳二狗點頭道:「有理。」
「平時有沒有看書?最近在看什麼?」潘央看似漫不經心問道。
「有,閱讀量保持在一個月4本左右。最近在看《房地產投資基金》,關注一些融資和投資方面的細節。」陳二狗回答道,如臨大敵,在黑道,竹葉青給過他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之後就是錢老爺子,再就是這個不明身份的陌生男人。他當然緊張,也有難以忽略的自卑,但他身邊坐著陳圓殊,她是如今寥寥幾個他不能隨意對付的女人之一,她付出那麼多,不管初衷如何,陳二狗都不希望她有半點失望,所以硬著頭皮他也要與眼前這個難纏角色死斗到底。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拉開序幕。
陳二狗暫時只能死守。
潘央攻勢並不洶湧,刀子鋒利,下手卻極慢。
陳圓殊不能插手,只能旁觀。不是她不想偏袒那位早就一條船上的乾弟弟,只是心底她或多或少有點期待這場戰爭的結局。馬開泰那群局外人雖然很清楚潘央對陳圓殊的感情,但如何都想不到潘央會將陳二狗視作假想敵,所以這頓飯吃得還算和諧,陳二狗雖然遍地撒網力求插足每一個層次的圈子,但既然潘央發話,他也就點到為止,再者潘央那番話也的確讓他有所頓悟,抓主要矛盾,這話有意思,陳二狗瞥了瞥身旁陳圓殊,心中一笑,這不就是主要矛盾?
飯局結束,陳圓殊有點事情著急趕回家,陳二狗就自告奮勇送沒有車子的潘央回公寓。
「學魏端公走黑金路線?」坐在副駕駛席上的潘央笑道。
陳二狗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洗錢是技術活,需要我幫你找這方面專家嗎?」潘央玩味道。
「暫時還能應付。」陳二狗沒拒絕也沒答應。
「你喜歡圓殊嗎?或者說,你對她有所企圖嗎?」潘央語不驚人死不休,很符合他的行事風格,一針見血。
「你是想問我是對她這個人還是對她的家族有所覬覦吧?」陳二狗笑道。
「你也可以兩者都追求,這個現實社會,像我們這類鳳凰男,找個少奮鬥30年或者一輩子的好老婆,也是旁門左道的一種,能夠熊掌魚翅兼得,何樂而不為?是不是?」潘央點燃一根煙道。
「她是我姐。」
陳二狗聲音輕緩,卻異常堅定,道:「而且也許是我天賦眼界的問題,一直覺得我能愛一個到兩個女人已經是能力和野心的極限,再多就畜生了,也許偶爾有純粹肉體上的外遇,但那是出於生理需要,只談性,不談愛。我現在已經有媳婦,有一個被我辜負的女人,不想再作孽。」
「浮生,以後別跟一個對手推心置腹,這不是一個好習慣。」潘央輕聲道,拉下車窗,彈掉菸頭,揉了揉太陽穴。
「被我娘教育了二十多年好心就一定有好報,才進城兩年多,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陳二狗苦笑道。
潘央嘆息一聲,冷笑道:「我第一次見到圓殊,是背著我媽在大雪地里跑,那一天是大年三十,路上都是忙著吃年夜飯的人,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一輛車停下來讓我們上車,把我媽送到南京最好的醫院,治好了我媽的病,那是9年前的事情,我當時25歲,剛考進國家發改委,一個月才多少工資,我跪下來給圓殊磕了三個頭,就辭職下海跑傳銷,靠著小聰明和運氣把錢還給圓殊,積累了一點人脈後就開始做正事,給人跑腿,我可能不是中國最早的一批職業經理人,但一定是中國最窩囊的經理人之一,賺的錢進別人的口袋,黑鍋我來背,卸磨殺驢,過河拆橋,進過局子,給老闆拉過皮條,我什麼沒嘗過沒做過,我的腦子就全部用在那些骯髒事情上,後來圓殊介紹我進淡水河谷,這才有轉機,這9年裡,從她那個被賭博廢掉的男朋友算起,她生命里男人來來往往,除了葉燕趙,沒一個配得上她,所以我一直沒死心,我在巴西一天最多睡三個鐘頭,經常一天跑三個國家,哪怕這樣,我一個星期還得完成兩本書的閱讀任務,浮生,我們窮人,別老去跟窮人比較,那樣只會讓你鼠目寸光,覺得自己做得已經足夠好。一個人無非躺著,坐著和奔跑,跑到累死總比躺著餓死來得有意義,你這麼站在奔跑中的我面前,你覺得我會怎麼高看你嗎?」
潘央下車後,沒有揮手,也沒有說再見。
陳二狗沉甸甸坐在車內,沒有急著啟動車子。
手機響起,是陳圓殊。
「潘央跟你說了什麼?」陳圓殊試探性問道。
「沒有。」陳二狗輕聲笑道。
「你去玄武飯店大堂,等我幾分鐘,我隨後就到。」陳圓殊急匆匆掛掉電話。
陳二狗對玄武飯店並不陌生,因為飯店附近就是江蘇省軍區和警備司令部所在地,陳圓殊家也在附近,陳二狗沒有去過陳家,幾次經過省軍區總院,都忍不住對「衛兵神聖不容侵犯」的紅字標牌想笑,琢磨著是不是有過衛兵被扔炸彈的經歷,在玄武飯店坐了四五分鐘,一曲古箏剛漸入佳境,陳圓殊神色肅穆到達酒店,在陳二狗對面坐下,醞釀了一下情緒,她緩緩道:「浮生,不管他對你說什麼,你都不能打亂你既定的規劃……」